“你这小子……”郭老顿时无言，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就这冷漠无情的态度，不把小苏给吓跑了，他和他姓！
郭老默默吐槽了一声。
“小苏，你别理这臭小子，他啊，就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看着这么冷酷无情，心里不知道多宝贝你呢。”郭老拉着秦苏，笑眯眯的说。
秦苏闻言不由得看了翟君临一眼。
他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在心里宝贝她？
她怎么看也不像啊！
不过心中虽然不相信老爷子说的话，但是因为老爷子这话，在车上生的闷气却也随之少了些。
嘴角挂上一抹浅淡的笑，“老师说得是。”
一旁的翟君临虽然面色清冷，但一直都在注意秦苏的神情。
见她微扬着唇角，带上了几分欢喜之色，虽不知为何，但紧绷的心却稍微放松了些。
只要她开心，他便是晴天。
两人陪着郭老说了好一会儿话，随后才各自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秦苏不知道的是，在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歇下之后，翟君临再度去了一趟郭老的院子。
“怎么？有话要告诉为师？”郭老看着翟君临去而复返，明白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问。
翟君临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下，“此番我看到他了。”
郭老正提着茶壶倒茶，闻言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他？谁？”
显然，郭老并没有反应过来。
翟君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郭老，眼神平静，眸色深邃。
郭老微微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震怒的神色来：“你是说那个孽障？”
翟君临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那个孽障在哪里？又做了什么？”郭老又问。
“他听说老师收了秦苏做关门弟子，并交给我管教，便派人跟踪她，对她不利，借此逼我现身，妄图取我性命。”翟君临平静的说。
这些事实，本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他也不会替那个人隐瞒。
再者说了，老师虽然年纪大了，也不大爱理事，但是要是因此而轻视老师，便是他，也是要吃大亏的。
“孽障，这路真是越走越歪了。”郭老气愤的骂了一句，但眼中却浮现出一抹沉痛之色来。
毕竟，那是他曾经无比信任，宠爱的人。
“老师别难过，他会有想清楚的一天的。”翟君临安抚的拍了拍郭老的手，轻声劝说。
他并不习惯去安抚别人的情绪，也不知该怎么做，所有一切都是本能，既笨拙，又真实。
郭老知他是将自己当成最亲近的人，才会流露出这样一面，心里微暖，低声道：“你我都知这是不可能的，若有那么一天，他当初也不会……”
郭老沉沉的叹息一声，身上隐约浮现出迟暮之意。
翟君临不知该怎么安抚，只能握紧老爷子的手，试图借此传递力量。
老爷子情绪低落，整个人显得有些郁结，偏就翟君临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最终服侍着老爷子睡下了，才离开他的院子。
不知不觉的，翟君临就走到了秦苏的院子里。
站在院子中的大树下，看着里头传来的柔软灯光，连带着因为老爷子心情不好而带上的浮躁，也被抹平了些。
她对他来说，总是最好的静心剂。
屋内，秦苏洗漱完毕之后，便起身来到窗前，准备关上窗户睡觉。
“谁在那里？”手刚落在窗户边上，秦苏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浑身顿时紧绷了起来，低喝。
翟君临站在树底下的阴暗处，眸色微微闪烁。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个走神，就让她发现了不对劲，看来这些日子以来锻炼还是颇见成效的。
“出来。”秦苏目光死死的盯着黑暗处，冷声道。
她浑身绷紧，随时都能扑出去与敌对战。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打不过就高喊隔壁的翟君临过来帮忙的打算。
然而当她看到了黑暗中缓缓而出，站在光明下的人影时，下巴险些没有掉下来。
“你大半夜的不睡，站我屋子外面做什么？”秦苏错愕的问。
见翟君临沉默不语的站着，秦苏不由得好笑道：“哎，你不会真的像是老师说的那样，表面对我不屑一顾，实际上在心里宝贝着我，所以悄悄过来偷看我的吧！”
翟君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神色平静，心里却不平静，总有一种，嗯……被戳穿心思的感觉。
但是他这人，早已经习惯了伪装和掩饰，说起谎来，半点犹豫都不带的，一如往常。
所以，秦苏真就被他骗了。
“那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跑我这里来做什么？纳凉吗？”秦苏没好气的说。
心里却因为他这个回答，而略微有些失望。
只是这种失落感太浅，以至于她忽视了，压根没有在意。
直到许久之后，两人在一起了，秦苏想到这一晚的场景，依旧不得不佩服翟君临的淡定和说谎时的从容不迫。
翟君临淡淡道：“老师不太开心，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秦苏闻言不由得皱眉：“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不开心了？不会是你惹了老师吧？”
翟君临无声的沉默，却已经给了秦苏最好的答案。
秦苏有些头疼，“进来再说吧，这样不觉得累啊。”
说着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想去给他开门。
身后骤然传来了一声轻响，秦苏吓了一跳，回头却见翟君临已经平稳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秦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没想到堂堂战王殿下，也会有翻窗户的一天。”
翟君临不在意她的讽刺，漫步走到了桌边坐下，面色平静又淡漠。
秦苏走到他的对面坐下，问：“说吧，你怎么惹的老师，让他老人家都不开心了。”
翟君临平静道：“不是我。”
真正惹老师生气的本也不是他，他不过是将那个人的消息告诉了老师而已。
“那老师好好的为什么要生气？”秦苏不解。
翟君临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关于郭老的生平，秦苏这才明白为何当初唐莹的父亲身为丞相，却对他那么礼待有加。
心里升起一抹尊敬之意，当然，更多的是心疼。
她没想到，看着乐观开朗笑呵呵的郭老，背后也有这样凄凉的故事。
随后两人又议定了次日哄郭老开心的法子，翟君临这才踏着夜色离开。
秦苏等他走后，关上门，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与他独处时，她总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一夜无话，次日，秦苏顶着略微泛黑的眼圈去了郭老的院子。
“来拉，坐下用膳。”郭老看到秦苏，笑着开口。
虽然看似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是秦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
秦苏这时倒是精神起来了，不着痕迹的给了翟君临一个眼神，这才坐在了郭老的身边开始用膳。
等用完早膳，秦苏笑着挽上了郭老的手：“老爷子，您今天忙不忙啊？”
郭老微微一怔，旋即摇头：“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忙的。”
“不老，师傅才不老，您老当益壮。”秦苏笑着说。
郭老闻言笑着摇头：“你这丫头倒是嘴甜，不过这人哪，就得服老，你也无需安慰我。说吧，是不是有事想要为师帮忙？”
“师傅真厉害，一猜一个准。老师，我还没好好逛逛这京城呢，难得如今无事，我今儿想出去走走。”秦苏笑着又是一记马屁拍上去。
“这是应当的，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可是身上没有银两？来人……”郭老体贴的想到了秦苏可能没有银子的事情，说着便要唤人进来。
“老师……”秦苏忙拦着他。
“老师，我不是要钱。我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这样一个人出去，去哪儿逛都不知道，所以想让您陪我四处转转。”
郭老面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旋即笑道：“原来你这丫头打的是这个主意。”
失笑了声，郭老说：“让逸初陪你去吧，你们年纪相仿，又是师兄妹，想来更有话可说，我这个糟老头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秦苏被噎了一下，不由得抬头看了翟君临一眼。
她和他年纪相近是不错，但是翟君临那清冷冷的模样，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更有话说的样子吧？
收回目光，秦苏亲咳一声，道：“老师，师兄可是堂堂战王殿下，他离京那么久，回来肯定很忙，哪有空陪我逛街啊，老师你就陪人家去嘛……”
秦苏惯少撒娇，但是她若是撒娇起来，却是鲜少有人能抵挡得住，平时要强又带着几分倔强和英气，当真软和下来，那张美丽的脸带着几分娇嗔的模样，当真惊艳得叫人移不开目光来。
翟君临眸色深沉的看着这一幕。
郭老最终还是没能抵挡得住秦苏的胡搅蛮缠，被她给拉着出了门。
不过老爷子也发话了，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他家小徒弟长得这么美，娇艳欲滴，身边没有个护花使者的话，出门怕是要叫人欺负了去，让翟君临必须陪着。
于是，两人游变成了三人行。
好在翟君临一直很安静，不管老爷子或者秦苏说什么，他都没有反驳，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
出了郭府的大门，老爷子带着秦苏去了一间做衣服的铺子里。
“老师，咱们来这儿做什么？我又不缺衣服穿。”秦苏一脸无奈的说。
她今天拉着郭老出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哄老爷子开心，跑到这里让她来试衣服，老爷子就能开心了？
反正她是不相信的。
老爷子可不管她，扯着她的手往里走，道：“你是个姑娘家，姑娘家就该打扮得娇滴滴的，我要是有闺女……”
郭老说着，忽然停顿了下，连带着脚步也跟着迟滞了。
秦苏昨儿个刚听了翟君临说了郭老的往事，如何会不明白郭老这迟滞的动作是为何？
当即便挽上他的手，道：“我就是老爷子您的闺女啊，您这不是带我来打扮了么？不过老爷子您可要多费心了，我打小就闹腾，衣服都是我娘亲准备的，看衣服的眼光可不大好。”
秦苏笑眯眯的模样让郭老因为想起过往而低沉的心略微被安抚，嘴角也是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来：“好。”
一老一少这么不经意之间的一进一退，气氛便再次和谐了起来。
翟君临跟在他们身后，面上虽然依旧清冷淡漠，但是眼底深处俨然有笑意浅浅的散开。
他就知道，她的可塑性极强，平日里虽然是个倔强又跳脱的性子，但是面对真正在意的人，却也能拿出娇俏可人，柔情似水的一面来。
看到她能将老师哄得开心，他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只是他惯于隐藏情绪，所以未曾表现出来罢了。
三人进了铺子，自然有小二快步迎上前接待。
“几位是要看成衣还是布匹？”
“先看成衣。”郭老说。
今日被秦苏拉着出门，郭老也是一时兴起带着她来了衣服铺子，其实府上衣服都是有专人裁制的。
“好嘞，几位随小的来。”店小二笑着应了一声，当先带着他们朝着一旁而去。
转过一个转角，一个晾满了成衣的房间出现在眼前。
“丫头自己去挑，喜欢什么挑什么，看中什么老师都给你买。”郭老笑呵呵的。
“老师，不是说好了您挑的吗？我才不要去挑呢，这么多衣服，那得挑花眼。”
“懒。”老爷子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终归磨不过她，由她扶着转了一圈。
郭老走得慢，也不动手去摸衣服，一双老眼并不浑浊，眼中放着光，格外认真。
“那件，取下来给她一试。”郭老最终确定了目标，抬手指向挂在最高处的一件衣服。
那是一条精白色的留仙裙，宽阔的袖口处以浅蓝的丝线绣着水波状的暗纹，腰间带着一条浅蓝的腰带，整体看下来便觉得仙气满满。
秦苏一眼看去，也是喜欢的，嘴里却道：“老师您这眼光好，这屋子里就属这条裙子最好看最有气质了，只是您看我这假小子的样子，怕是不适合这条裙子呢，要不咱们看看别的？”
“就那个，你穿肯定好看，逸初你觉得呢？”郭老笃定的说着，又问翟君临。
翟君临在一旁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郭老顿时笑开了，跟个得到肯定的孩子似的，“看吧，逸初也同意，我就说我不会走眼，快去试。”
老小老小，越老越小，人老了，总是喜欢将自己当成孩子，希望得到人肯定。
秦苏无法推却，再加上她自己也喜欢，便笑着点头：“既如此那便听老师的，小二，麻烦你了。”
店小二见他们商量好了，这才开口：“这衣裙乃是一位公子放在此处的，他曾说，此物只赠有缘人，您若是想试衣，还需回答上两个问题才可。”
“试件衣服还有这些弯弯道道，你们也不怕把客人给赶走了。”秦苏不解的摇了摇头，道：“罢了，谁叫我老师和我都喜欢呢，你问吧。”
“姑娘爽快，您听好了，题目是，风吹叶落，是风带走了叶，还是叶随了风？若他们三者之间是一种爱恋的感情关系，谁对谁错？”
秦苏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这是个无解之题啊。不管是风带走了叶还是叶随了风，不都还有树吗？叶的离开是风的追求也是树的不挽留，对它们来说都没有错。”
“那姑娘若是有一日遇上心仪之人，他若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您会如何？”店小二又问。
秦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样的问题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其实是很失礼了的，这不，一旁的郭老已经不悦的皱了眉。
秦苏安抚的拍了拍老人家的手，笑道：“那便放手如何？这世上感情本无对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者说了，与其为一个不值得的人虚耗光阴，还不如留点余地给自己，洒脱人生。”
秦苏回答得爽快，脸上半点勉强也无，让翟君临不由得微微侧目，看着她。
这一点其实秦苏是受了自家父母的影响。
父母两人成亲数十年，即便生了她和两个哥哥，可是感情却一如既往的好，家里的后宅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争宠之事，因为父亲只有母亲一个。
这让秦苏很羡慕。
也是明白，不是所有男人都必须三妻四妾的，总有那么一种男人，认定了你，那便是你。
所以秦苏对王晋鹏才会那样执着，认定是他，便不管不顾，孤身前来寻他。
只是可惜，她所恋非人，没有母亲那样好的运气。
店小二闻言微微点头，道：“姑娘稍候，小的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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