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力道虽然不轻不重,却已让她再没有力气拔剑了。
“林姐姐。”
谢语霖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手上是一片荷叶裹着的泉水,递上前去。
他已经回来了,林筠儿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而复返,更没想到的是,他来到她的身后时,居然没有一点声音,如果此时这个人从背后捅了她一刀,她都完全无法察觉,有人的轻功竟能到如此地步,也是她闻所未闻之事。
谢语霖连看都没往草垛里看上一眼,他只是兀自笑着,又推着林筠儿走远了些,“喝吧,水里没毒。”
林筠儿也不再回头瞟向那个位置,只是有些上火,他就这么过来,坏了她的事。
谢语霖早就察觉到她的杀气,只是明朗的一笑,打趣道,“林姐姐就这么不喜欢搭个伴儿么?这一路上要是无人相伴,该有多无趣啊。”
他自是指的草下君子与树上友人,他不出手,一是因为他从不杀人,二也是因为图一好玩,被人跟踪着总是比没人搭理要好玩得多。
“要是每个伴儿都能像谢公子一般光明磊落,那倒是有趣,只是可惜,这世上可无人能及得上谢公子的风华。”
“林姐姐是在夸我?”谢语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稚童般的笑容,“我给你吹笛子听吧,消消闷儿。”
林筠儿不回什么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谢语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一阵清脆的笛声扬起,笛音婉转飘渺,不绝如缕,又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听起来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她知道,他现在吹的是治愈之声。
只不过,曲风突变,听起来如阴风飒飒,似千万只白骨利爪自面前抓扑而来,让人不觉向后退了几步。
她还没事,只不过是因为这笛声并不是吹给她听的。
不远处,草丛里走出来一个人,树上也跌下了一个人,两个人双目无神,漫无目的地在原地打着转儿,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
笛声戛然而止,可是那两个人,依旧蹒跚摸索着,在那片方寸之地打着圈儿走来走去。
“一叶障目。”林筠儿当下凝眉,她知道谢语霖所吹笛音是幻阵的一种,传入人耳会让他们产生幻觉,仿佛已置身于另一处天地,可事实上,却只是鬼打墙般找不到出路。
音律所设幻阵有很多种,有化成人形布阵攻击的,有化成异象束锁人身的,而他的这一种,是最没有攻击性的一种,只是将人困住片刻,却不会伤人分毫。
“林姐姐既然不喜欢他们,那我就不让他们跟着了。”谢语霖说着,像是一个孩子在得意地炫耀着自己手中的糖果。
“谢公子既是有如此通天之能,为什么不只身前去,总是跟在我这老残病孕的身后?”林筠儿对眼前的人丝毫不敢松懈,他越是看起来毫无威胁,她就越是警惕。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因为看到顾大哥和你,总是能让我想起当年的哥哥和嫂子,感觉很亲切。”谢语霖抿起嘴来,笑得很羞涩,眼中流露出的也尽是温情。
“凌云山庄的庄主?”林筠儿此时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不了解凌云山庄,更不了解这兄弟二人。
“是啊,当年哥哥和嫂子也如你们这般恩爱,只可惜嫂子福薄早夭,如今林姐姐也……”他话说了一半却没再往下说下去,他本是想说,林筠儿可能与他嫂子一样命薄福浅,大限将至,太过相像,可是这种话,怎能当着人的面直截了当说出来呢,于是转移了话题,“不过,幸好他们留下一独子,名唤少卿,如今倒也是三岁有余了,这孩子天资聪颖,只是性情过于清高顽劣,我在想着你腹中的孩子如若是生出来,兴许他们俩还能成一桩美事。”
林筠儿看着他,面无表情,很显然,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看着她冷眼相对的表情,谢语霖无奈撅起了嘴,“好吧,跟你说实话吧,你我都是为了阴阳镜而来,你知道它的位置,却不知取出的方法,而我又恰好知道如何取出,只不过仍需借你一臂之力,我跟着你,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心里好受了些?”
“各取所需,公平合理。”
林筠儿与谢语霖相视一笑,两个人,都笑得像两只狡黠的老狐狸。
只不过,谢语霖的笑,却是强颜欢笑。
他既知道如何取出阴阳镜,也知道阴阳镜的大致方位,对她说不知道,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找的一个理由罢了。
他跟着她,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在心里兀自嘀咕着,女人还真是麻烦,生性多疑,万般难缠。
你越是跟她说肺腑之言,她却偏偏不信,而这种非得承认自己是别有用心的假话,却更能让她放心。
此时,他倒是无比想念顾承风了,他们俩,只是简单的一个对视,就能让顾承风放心把林筠儿交托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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