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却被赫连郁抹杀掉了作为人的资格。
雪满坡对给予他血脉的妖魔阴测测一笑。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就这样吧,大安的国师以十万魔骨造就十万魔军,他身边则有真正的群魔,大安的国师能用力量呼应所有天地之灵,而他的雪灵也在妖魔血脉的滋养下一日比一日强大,双方条件平等。
这一次,他绝不怀着轻敌之心。
女人不关心雪满坡的战意从何而来,只对结果满意。她昂首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咆哮,狂风猎猎,战角呼号,旌旗如蔽空之云,开始缓慢地移动。
“作为妖魔,”雪满坡在她身后喃喃,“一想到能噬赫连郁的肉,饮赫连郁的血,我便兴奋地不得了啊。”
吃完了从白陆各处猎来的人肉,餍足的妖魔们行动了。首先是妖禽们,一个个张开翅膀有几丈宽,起飞时能掀起一场小型的旋风。接着开始移动的是走兽们,它们在雪地上摩擦爪子,打滚清洗皮毛和鳞片。围帐被拆除了,冰雪雕像一般的女人摆动长尾,在半空中就像在水里一样游动。
如果东海南海的渔民见到她,一定会惊呼鲛女。
她上半身是赤裸的,完美的线条越过挺翘的乳房,顺着平坦的小腹没入雪白的鳞片中,在两边腰侧,有长不过手臂的双翼展开又收起,正是她继承妖皇血脉的证明。
更多来自深海中的妖魔摆动花瓣似的鱼鳍和鱼尾,就像在水中一样在半空中游动。
雪满坡落在了最后。
太阳偏西时他终于起步,那时他盯着远处某个似乎毫无异常的雪地上看了一眼。
某个借来鬼枭卫兄弟斗篷伪装的飞燕卫缩在雪地下,他身体微微颤动,手伸向刀柄。
一条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蛇尾伸入雪地,抽走了飞燕刀,绕了一圈,在咔嚓咔嚓声里将飞燕卫胸口勒得明显凹下一圈,待蛇尾将飞燕卫从雪地里扒出来后,可怜的小将士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幸好的是蛇尾妖魔在前段时间的大吃大喝中已经饱足,此刻只是戏耍一般的杀戮,它大摇大摆地离去,又等了片刻,周围无人无妖魔,又一个飞燕卫从更远的某处雪里爬出来,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地掠过雪地,红着眼睛在死去同僚手边摸索片刻,找到了死去飞燕卫留下的情报,也不敢带走尸体,便飞快地离开。
大雪山。
乐道站在封上的山门城墙上,盔甲穿戴整齐,正眺望蔚蓝的天空。
城墙上是一排的苦修武士,白陆苦修武士以饶舌为罪业,站在那里一个个都跟没嘴葫芦似的沉默,全部戴上毛茸茸的斗篷帽子后简直分不清他们哪个是哪个,乐道回头看看他们,发现现在连个和他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不禁叹了一口气。
那群在外衫上绣慢了星星的卜巫们就是这个时候爬上城墙的。
他们你推我我推你,蠕动着来到乐道面前。
一个领头的越众而出,道:“陛下,群星对我们说……”
“要开打了?”乐道接口道。
卜巫们面面相觑,然后小鸡啄米一样齐齐点头。
“好了,”他挥手驱赶这群小鸡,“既然要开打你们赶快滚滚滚,妨碍军务朕治你们罪啊。”
“可、可是,”领头的卜巫慌张说,“新旧交接的日食之日还差几天,妖魔么怎么会这个时候打过来呢?”
“能被你们猜到的敌人就不叫敌人了。”乐道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点了几个将领的名字,“准备——”
大雪山山腹中的大殿。
依着空旷山洞修筑的大殿颇有原生自然之味,石笋和钟乳石连接成柱,支撑洞穴,更多的钟乳石上镶嵌起明光珠,就像一颗颗小太阳,将大殿内照耀得无一丝一毫的阴影。
熏香缭绕殿内,巫女们低声吟唱着礼乐,壶藏用手指沾起磨碎的贝壳粉末混着朱砂而成的染料,在乌伦后背落笔时,地面突然摇晃,让这一笔画偏。
已经在乌伦后背成形一半的罗天万象因为这错误的一笔,立刻烟消云散。
巫女们吟唱的声音停下,有个年纪小的战战栗栗往门口看。
“只是妖魔打过来了,”壶藏道,清洗双手上的染料,闭目冥想片刻有睁眼,重新拿起刺青的针,他摸了摸因为疼痛而出了一身虚汗的乌伦,道,“再来。”
最古老的那棵扶桑树,无数巫踩着隐藏在树冠下,同树冠一样巨大的黄铜天盘匆匆来往,计算着方位,大声报告结果。
赫连郁站在天盘中央,只穿了一件白袍,闭着眼睛冥想,心如明镜般澄清。
风灵呼啸着拂过树叶之间,赫连郁听到了他一直等待的声音。
大巫低声道:“开战了。”
同一时刻,城墙上的乐道抽出双刀,尖刃指向天空。
“——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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