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我们家是住在村里的大队院里,就是在没分队之前用来开生产会议,安排工作的地方。分队以后人们不用每天去大队院里集合,院落也就清闲下来,基本都是村干部和队长们平时闲呆着的时候多,不过时间也是有限,毕竟他们现在也得自己去耕种找吃的,虽然还拿着国家的工资,但同时也分有自己的耕地。
我们家只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们这个地方坐月子的女人不能住在别人家里,而我们家那时候还没有房子,于是爸妈托我爸爸的爷爷跟村上说了好几车的好话,才弄了一个帆布篷子在大队的空院子里靠着墙边搭起了帐篷,暂时住了进去。这里交待一下,那时候我们家是没有房子住的,分家以后我爸妈本来也是借住在他们爷爷奶奶的一间柴禾篷里的。
我爸年轻的时候脾气暴躁,爱好抽烟,除了白天去地里干活,晚上就是坐在帆布篷里一根接一根地抽。他常常眯着眼睛,一边把点着的烟叨在嘴里,一边用两只粗大的手把找来的草纸折成两个扁指宽,然后再一条条地撕下来,然后捏一撮黑黑的烟丝小心地卷进去,偶尔会漏一两根在手上,他就会重新捏起来再装到纸卷里。卷好以后在留出来的纸头上抹一点口水沾好,然后谨慎地捏着纸卷的两头,先向一头倒过去,确认没有烟丝留在外面就把那一头的纸扭上,然后再去倒另一头,倒好后并不扭上,把这头的开口留着。
这样卷一支烟的时间,另一支基本就已经抽完了,然后就把刚卷好的那支留口处对着正抽的这支烟屁股接起来,一点点地抽过接口。
我妈抱着不断“嗷嗷”哭的我,坐在床上,过一会儿就把乳头塞到我的嘴里,然后让我吸一口刚长出的奶水,吸完以后我就会接着哭,然后我妈也会跟着流眼泪。
直哭到我爸心烦意乱,开始暴怒,哟呵着要把扔出去,我妈就会一边哭一边骂他,两人接着大吵起来,骂骂咧咧到深夜。
昏黄如豆的煤油灯照着他们的脸,在生活的困境面前,既是他们都还很年轻,但是已经满脸的凄楚。
我的名字是当时我爸爸的爷爷给取的,这个老爷子曾经念过一点书,认得一些字,在村子里也还有点威望,那时候村里的很多孩子出生都会找他取名字,只是取着取着自己就糊涂了,取出了许多重名,只我的名字在我们村就有三四个人叫,其中两个还是同名同性同龄。上学以后两个人又是同班同学,老师常常不知道哪个考卷是谁的,而那两个逗逼同学也闹不清楚老师到底是叫谁,于是后来同学们集思广议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根据身高来叫名字,于是出了一个大鹏,一个小鹏。
绕的有点远了,还是回到我出生时候的事吧。
我们这边生了孩子有一个风俗就是要在孩子三天,或者六天,也有因为家里忙或者一时银钱挪不开,拖到九天的时候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吃上一碗喜面条,以表示庆贺。
我一直觉得这是人类做的最伟大的广告,完全是为自己的孩子代言,谁家添了个娃就满大街去吵吵,告诉亲朋好友们知道,以后这个孩子长大出门,别人一看到就会说“这是谁谁家的孩子”,基本每个孩子最初被别人认识的时候都是从“某某家的孩子”开始。再则,吃这个面条,请亲戚朋友们来也都是要随个份子的,可以暂时解了一点急需。
吃喜面条这天,一大早我奶奶那边就带着人过来了,我毕竟是她的节里也会详细写写这中间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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