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壮得很呢!”无性激动起来,像示威的大猩猩那样捶着胸脯。
一柄剑突然自无性的胸口透出,剑尖滴血不染。
“现在呢?”道士问。
无性痛苦地面色发白,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洞穿了,连呼吸都难以维持。
但是他不会死,因为这剑,还在规则之内。
他失望地摇摇头,抽出那柄穿透他胸膛的剑,像扔废铁一般随手扔掉,然后开始向幽陵前进。
那剑自动飞回到了道士的身边,上下翻飞。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执着,规则只在哪里安然不动,你何苦去触碰!”道士突然觉得有些慌乱。
有些恐惧。
恐惧什么呢?恐惧于规则将要被打破?或是单纯地恐惧这个人?
可他只是一个孱弱的光头,任谁随手一剑都可以轻易杀死他,他还佝偻着腰,捂着胸口,能不能走到幽陵都是个问题。
突然间,道士的心沉了一下。
仿佛呼啸的狂风吹进了他的心口,在他的心口肆意哀嚎。
他的眼中,光头却突然不是光头了。
那是一个高大的,不知几亿亿万里的光影。
光影一步步地踏碎了风雪,一寸寸地向前挪动。
哪里还有什么佝偻着腰的狼狈光头?那分明是挺直了腰杆,脑袋已伸出天际的神?
“面对我,你竟连半分实力都不肯拿出来?”追鹤的声音盖过风雪,传进光头的耳中。
“我知晓你的心意,也感谢你的剑,但我不能在这里逗留。”
“停下吧,粱荀会杀死你!”
光影突然停下
了脚步,他回过头,嘴角的血已经冻干。
他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为何而来?”
白客站在幽陵与天山的毕竟之路上。
那是一条小道,从天山到幽陵只有这一条路,且这条路,只有一尺宽,还满是积雪。
“还是下山去吧。”他看见一步步近了的光头,于是开口。
“我想杀他想了几十年,怎可能说回就回呢?”光头开口。
“其实我曾许多次想象过那个抗住我师父一剑不死,又立誓要杀死他的光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样,失望了没?”无性感兴趣地问。
“失望。”白客说,“我本以为会是个怒目金刚之类的。”
“长得柔和是我的错了?”
“也不是”白客定下眼,上下打量着光头,“诶不对啊?”
“怎么?”无性问。
“师父说,无性挨过他一剑,那一剑的伤口断不可能愈合,无性就算是不死也要一直流血才对。”
“嗯。”
“可你没有伤口。”
“我嫌麻烦,就先让它愈合了。”
白客一愣。
“罢了罢了,我没时间与你废话了,先上去了。”
无性路过白客身边,推了他一下。
白客被推到石壁上,想起身却好像被石壁吸住,想出剑,却觉得连剑都被锁在鞘中。
“你!”他看着无性的背影,震惊而茫然。
粱荀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谢谢你帮我教徒弟。”他对无性说。
“多大点事。”无性轻松地说。
“你是来杀死我的么?”粱荀也很轻松,这状态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的寒暄。
“要么我杀死你,然后去做了方天刚给我徒儿报仇,要么你杀死我,等我徒儿做了你,给我报仇。”无性说。
“报仇?我们之间有仇?”粱荀问。
“没有,但很快就会有。”
“啊,我想起你二十年前曾放言要杀死我。”
“现在倒是无所谓,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将我杀死。”
“我可以杀死你。”粱荀抬起头。
不知是看那亿亿万里高大的光影,还是看着正在落雪的昏暗的天。
“那再好不过。”
“但你若再精进一步,我就杀不死你,你的徒儿应该也不用死。”
“若?”无性勾起嘴角,眯着眼。
“我不知道你知道。”粱荀也笑起来。
“我站在亿亿万里的高处看着命运,却只有一条线。”
“所以?”
“所以我觉得没意思。”
“但你却无法踩在那条线上。”
“不,或许可以。”
“没有人可以,无性。”
“杀死你,我就可以,被你杀死,我的徒儿就可以。”
幽陵的风很利,比之天山要锋利许多,再往北看,已是幽幽的,无尽的冰封。
“这里很适合埋骨,谁也找不到,连野兽都没有,无论是谁的尸体,都会在极致的严寒之下迅速冰封,然后永垂不朽。”粱荀说。
“那还真不错。”无性也悠悠地,向冰海的极处看去。
可冰海本是无极的,它只有无穷无尽,它会一直延展。
“那你想过没有,或许我们谁都不会死。”
“或许?”
粱荀无奈:“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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