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大陆的北方,生活着一群朴实的兽人,他们辛勤耕作,依托着上天恩赐的河流为生。
可有一天,湖水变成了猩红的血,美丽的兽人也被诅咒,长出了丑陋的皮肤和吓人的绿眼睛。
“所以,你干涉了班卡蠕虫的巢穴,让它们啃咬世界树的根基,让根基腐烂的脓毒流入卑居大河,只是为了千百年后的今天,四族死去的鲜血和心魂能够灌入大地,孕育出这些所谓的基石?”
“”
它开始疑惑,这些事并不是一个旅途尚未开始的穿界者能知道的。
“谁?”
“所以,‘勇者’诞生的唯一目的,就是激化战争,制造更多死亡,对吗?”
“是谁告诉你的?”
“可有那么多孩子在荒原中饿死。”
“是那个魔王?”
“可有那么多孩子在路上冻死。”
“是那只恶鬼?”
“可有那么多孩子,那么多孩子!只有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那不应该是底线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干?”
“为什么?有那么多孩子,到底是为什么?你明明都知道的,不是吗?你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你知道所有痛苦,你知道所有绝望,你也会怜悯,你也会爱,会痛,不是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要引导战争?”
“为什么要制造痛苦?所有逝者在最后都成了你,你是失去孩子的母亲,你也是失去母亲的孩子,这片大陆上出现过的所有苦难在最后都会汇聚到你这里,到最后,铭记这一切苦难的人也只有你,明明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最不希望这一切发生的人,不是吗?”
“所以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因为你是神?还是一本书?可神也会流泪,可书也会褶皱,可你也是我,也是其他所有人,那只恶鬼说你是天道,是造物主,是众生,她还说你是最慈爱的母亲,说你是比生灵的母亲还要伟大的,注定无法用对错评判自己的决策者,我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有那么多孩子,那么多孩子!在风雪中死去!那么多的孩子!那些是孩子!他们死了!他们不该死的!”
“也许我们是愚者,可那些孩子,他们,唯独是他们,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他们?”
“我知道你是什么,我也知道什么是大局,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我就是困惑,我不明白,如果你真和那只恶鬼说的一样,长着一颗会痛的心,你为什么还能做出那些事,任由那些孩子在命运的倾碾中白白死去?”
她终于说出一切想说的话,她即将踏入旅途,时间不再允许她有任何保留。
她说出她作为勇者的一生所保留的一切愤怒和不甘,她道出她永远也不会理解的苦难与灾厄,她对她的造物主质问。
“这一切,所有的苦难,所有迫害到孩子的苦难,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喘息着,即将死去,可她仍然用剑撑着身体,和它对视着,只为了一个答桉。
最终,许久之后,她只听到一声冷漠的叹息。
“他们,不该停滞。”
那叹息好像一桶冷水,扑灭了她所有怨怼。
她又想起那只恶鬼在临走时说的话。
“它,或者说它们,总认为我们目光短浅,鼠目寸光,只顾着自己眼前的这点小事情,察觉不到事物在时间中面临的变迁,以他们的角度擅自决定命运的去向。”
“可实际上,你知道吗?”
“它们,天道,比我们高贵不了多少,实际上,那些天道忧虑一颗恒星在爆炸时会影响多少生灵时的心情,和我们考虑下午吃什么时毫无差别,它们和我们是一种东西,只是我们用来观测事物的眼睛不同罢了。”
“所以,到时候,把所有话都说出来吧。”
“也许它会不屑,但谁在乎呢?自己开心就行了。”
是时候了,她快死了。
埃尔拉快死了。
埃尔拉快死了,于是,她说。
我的骨,可以融山川。
到明天,晨曦浮起,我保证那里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我的血,可以沉江河。
到明天,正午时分,我保证那里田野丰饶,五谷丰登。
我的眼,可以坠荒原。
到明天,黄昏来临,我保证那里朝霞似火,阳光正好。
我的心,可以埋天地。
到明天,黑夜降至,我保证大地辽阔,天空无垠。
你拿去,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只要你帮我找到他。
“谁?”
魔王。
我的魔王。
赠予我圣剑和恶龙的魔王。
教会我牺牲与美德的魔王。
带给我安宁和欢乐的魔王。
把他,还给我。
“他并不是”
我知道。
可我杀了他。
“但他没有”
我当然知道。
可我依然杀了他。
我的魔王。
带给我一切的魔王,把心交给我的魔王。
让我砍下头颅的魔王。
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当然信他。
他说田地荒芜,却带来丰收的作物。
他说战争苦厄,却用命换来南方的和平。
他说所有人都没有错,却只有他自己心甘情愿。
我的魔王。
陪伴我长大的魔王。
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兄弟。
我唯一的爱人。
我把一切都给你,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可即使是我也找不到他。”
我知道。
但恶鬼说过,我能找到他。
恶鬼也说过,你有办法。
“你不该。”
“埃尔拉,你献出了一切,你不该。”
把我打碎吧。
把我揉碎,把我的全部,变成他旅途中可能会遇见的残魂。
“那不是任何有知觉的生灵应该承受的痛苦,埃尔拉。”
把我的存在碾碎,化为尘埃。
把埃尔拉,把我,切割成无限的无限,再播撒到无限的位面。
“那是注定无法用希望填补的绝路,埃尔拉。”
总有一天,我相信,只要我愿意去追,那总会有一天。
我的无限,能追上他的无限。
“埃尔拉,你不该。”
我愿意。
“埃尔拉,只是爱情的话,你不该。”
他是,我的魔王。
“埃尔拉,你是拯救了所有人的大英雄,你不该。”
也并,不是爱。
“埃尔拉,埃尔拉,他连影子都不算,只是个不知道如何驻足的狂徒,你不该那么做,没人能让你那么做。”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愿意,仅此而已。
“埃尔拉,那是最深重的绝望。”
“埃尔拉,那是最残忍的酷刑。”
“埃尔拉,那是最恶毒的流放。”
“埃尔拉,埃尔拉。”
“你何必如此。”
“有那么多办法,你为何偏偏选择了这条路?”
“有那么多圣人,你为何偏偏选择了一缕无法止息的余尽?”
如果,他愿意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毁中,救赎他人。
那我就,陪伴他。
他死多少次,我就陪他死多少次。
他愿意用自我毁灭来拯救什么,那我也化成灰,陪着他消弭在虚无。
他是,我的魔王。
并不是爱情那种东西,只是,倘若,他和我一样,会为了那些孩子流泪的话。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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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了。
贺知行起身,看了看时间。
不早了。
要去为宁云哥准备去黑水的飞船了。
想到这里,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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