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小乐儿大概嗓子都要喊哑了,我才睁开眼睛。 深吸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主观意识作祟,我觉得枕头上被子里都有特别的淡淡的茶香。眉开眼笑的伸伸懒腰,起床,摆正枕头被子,穿上外衣,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下仪容,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凉白开,喝下。 推开窗户,小乐儿从天而降,踩到我的肩膀上,还特意翘起脚多踩了两下,表达对我赖床的不满。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可惜来的突然,身上没准备好吃的孝敬它。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院中精心培育的花草树木,院墙上蓝天白云,阳光洒满砖墙屋瓦。 一道疾风破空而来。 小乐儿先一步脚底抹油,踹开我的肩膀,挥动翅膀逃离。 我笑了,迎风踏空而上,一个旋身飞扬起飘逸的衣衫和散落的乌发,落地时,手中多了一块拇指长的羊脂白玉玉佩,玉是上乘品质,摸在手里润滑细腻,外形看上去似乎是浑然天成的长条形,没有任何的棱角,也不见任何雕琢的痕迹。 紫杉大人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衫,朝我走来。 举起羊脂白玉,我乐了:“‘美人一笑’?” 紫杉大人瞬间领会我的意思,恍然说:“原来你果然是为了陈韩两公子一路追的我。” “嗯嗯,紫杉大人真是智慧过人。”我奉承道。 紫杉大人摇摇头,看上去有些无奈,也有些小小的失落。 我抿嘴笑了,走近他,责怪说:“这么娇气的玉,你居然当暗器,就不怕我躲开,接不到?” 紫杉大人低头看着我,又是恍然:“我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又笑了,把玩手里的玉:“韩子城很欣赏你的技术,也很佩服。你成功引起了他们二人的注意。” “‘独家定制’,‘百变书生’,这八个字你藏在他们的玉佩里。我手里的这块玉看起来仿佛天然而成,但是不是,也巧夺天工,藏了你的什么小心思?” 说着,我把玉举向太阳的方向,想借助阳光窥见其中的秘密,可惜光照之下只看见玉的纹路走势。 紫杉大人显然很满意我的推测:“那你就慢慢找吧。” 洗漱完,和紫杉大人吃过早饭,被领来书房。 紫杉大人的书房很大,空旷,长长的书桌是前、左、右三面临窗,窗外一排绿竹林,既雅致,又宁静。许是别院的原因,藏书不多,只零散摆满一个书架。 某人爱茶,在书房一角摆了茶桌、茶椅、茶架,一走近,就能闻见许多种茶香。 小厮已提前装好一壶井水,备好炭火。 紫杉大人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我:“你先看,看完来找我喝茶。” 紫杉大人说完,就走去他心爱的书房一角,点燃炭火,大壶井水倒入小水壶烧,在架上挑选茶。 我拿起信走到三面临窗的长书桌前,坐下。信封是市面上最普通常见的款式,空白崭新,没有任何署名或标记,不过我知道是谁写给我的。 打开信封,许久不见熟悉的字体尽收眼中,那是不同往日的娟秀,是大气磅礴、雷厉风行,但又稳重知进退。 满满两页纸,这个仪式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也同时有一些胆战心惊,不知道内容是什么?我深吸口气,带着紧张的心情读信: 近期虽忙,但人不应该用忙碌一笔带过许多应尽的责任和关怀,指的是我。 事情完成的很好,但也仍需持续关注。人的一生不长也不短,刀尖舔血、在生死边缘行走的目的不是为了求死,相反,恰恰是为了更好的生。不过,这也意味着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生死在一念之间,也在日日训练提升的每个时间。 义务是必须担起的责任,却也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根据人生机遇的不同,可以选择改变生活的状态,比如成亲、生子。杉儿跟我长谈过关于你的婚事,而把你许配地位最高者也是我对他的考验。你的出生是我自己情到浓时,你的训练是因为你先天优势,这些其实都是机遇,看你如何看待。你往日的婚约是对他们的考验,因为真正惺惺相惜的人不会放手。我不知道杉儿是不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但他从过去到现在都在争取向你靠近。 所以,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至于未来如何,尽量经营,但也不必强求。选择权在你的手里,你做决定,如果同意,这段时间顺利过去后,就和你爹商量操办吧。我会参加。 再一次提醒,要得偿所愿、不负天恩,首先要保护好你们的性命。 信到末尾,没有署名。 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我呆坐在桌前,半天才聚焦发散的眼神,我放下手里的信,看向窗外。 农历七月二十二,已过立秋,天气转凉,白天也不再炎热。细细的竹身,翠翠的竹衣,一望无际的竹林。 眼前的景色让我心中汹涌的波涛逐渐平静,也让我难得梳理一下我的过往岁月: 我的母亲是慕香夫人,水氏族人,她医术高明,起死回生。我六岁时,母亲被任命为族长,统领水氏,她组建杀手组织彩七杀。我从小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水氏,过年的时候回到乐府生活一个多月,也是在那每年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认识了陈逸飞和韩子城。 4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送母亲回水氏医治的紫杉大人。5岁那年,冷易君被我爹送来水氏,8岁不到的他好像经历过炼狱般的折磨,身体和精神如同枯叶,但是他眼睛里有向往光明的闪亮。两年不到,冷易君整个人焕然一新,他感恩我爹和慕香夫人的再造之恩,愿终生效力。我爹和慕香夫人欣赏冷易君,愿意给我和他定下婚约。可惜,冷易君不敢奢求这份他认为的恩赐,谢绝婚约,发誓永远把我当作亲妹妹爱护,并选择去乐府所在的清州墨城。 正巧此时,慕香夫人研习暗黑武功,她几经挑选,意外发现我的体质最为符合。她有征询过我的想法,我当时6岁多,虽然年幼无知,却非常喜欢冷易君,当我听说自己被赐婚给他的时候,很开心,因为可以永远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可是,冷易君不愿意。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打击,打击之大,让我毫不犹豫答应成为试验品,并且让我熬过一次又一次蚀骨钻心之痛。 7岁,再次看见回到水氏并加入彩七杀选拔的紫杉大人,此后一直到14岁,和紫杉大人七年相伴,他治愈我很多很多。 14岁那年,我奉慕香夫人命返回乐府待命,与紫杉大人分开,和我爹,还有冷易君生活在一起3年。回到乐府时,冷易君已经建立卧梦轩,并初具规模。再次看见冷易君,我心中还有一丝余念,不过三年里,我逐渐说服自己放下、放手。 17岁,冷易君转交慕香夫人的指示,让我混入云府,一来寻找烟云涧圣物的下落,二来查明水月夫人不为人知的秘密。慕香夫人再一次让我选择,是以乐府大小姐乐臻的名义嫁过去,还是以水氏后人的身份想办法混进去。我的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冷易君,而且我没有做好准备嫁人、成为别人的家人。正巧此时,有雇主委托彩七杀将一块摄魂令于武林人士面前重现云府,于是我想了一个计策,上报给紫杉大人,他安排彩七杀的人配合实施。也因此,我亲手断了和云清麟的婚约,一个当年由我爹亲自斡旋得来的婚约。 我曾以为自己是工具人,我的命运不由自己做主,却恍然发现,原来选择权一直都在我的手里,都是我在当时的心态和状态下作出的决定。 那么这一次,和紫杉大人的婚约,我要怎么选择? 七年相伴,他已经不知不觉中融入到我的生活中;分离三年后再见,我非常开心,甚至是欣喜若狂;桂月初一的见面约定,让我总是数着日子等待见到他;他用生命为我解毒,看见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我悲痛万分;而看见他敞开心扉,以真面目面对我,我愿意哄着他开心,甚至情不自禁亲了他的脸颊…… 可是,婚约不一样啊,除了冷易君,我从没好好想过跟别人共度一生的情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不觉间,我握紧了拳头,牙齿也已咬破嘴唇内侧,鲜血的血腥味包裹我的口腔和味觉,我感觉到血液在开始暗潮涌动。 突然,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手的温度很凉,瞬间消散我即将沸腾的血液。 我抬头,看见紫杉大人深邃得仿佛带着水光的双眼。 紫杉大人把我缓缓拉起身,另一只手握住我的另一只手,他轻声对我说:“不着急,你想一想,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全都知道。” 后来我没有喝茶,紫杉大人贴心的安排马车把我送出府,嘱咐我接下来的安排:“大事将起,慕香夫人让你盯住云府的动静,我留在燕城配合慕香夫人。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 我坐在马车里,袖中的手握紧慕香夫人给我的信,眼前满满都是我走进马车前,回头望见的紫杉大人:他静静看着我,从未见过的孤独感,就好像当年站在水氏族门前望着冷易君离开的我。没有人能比我更明白他的感受,或许他也同样了解我对冷易君的感受。 马车特意绕过几个热闹的街道,方便我无声无息的离开。 去了一个人流量很大的成衣店,换了一身合眼缘的男装。换衣服时,我又看见身上装好的那块拇指长羊脂白玉。哎,一声叹息。 可能是心有所想,我走到卧梦轩的茶楼。 安阳掌柜热情的跟我打招呼,还夸了夸我身上的衣服。 我问他要了纸笔,给冷易君写了一封信: 冷易君,哥哥。我有点迷茫,有点不知所措。冷易君哥哥,你觉得,我可以喜欢别人吗?我可以,拥有一段新的婚约吗?我不知道,心里堵得慌,我不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把信装进信封里给安阳掌柜,他非常有信心的跟我保证:“一定飞速送到。” 我前脚刚踏出门槛,想起紫杉大人送我的羊脂白玉,卧梦轩有专门检验玉石中隐藏信息的蜡烛,可以借来一看。但我又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决定还是先维持现状。于是,我另一只脚也踏出门槛,离开卧梦轩。 一踏上街道,多年的训练和杀手经验让我霎时从儿女情长中清醒,每个毛孔都开启警惕:眼前是仿佛热闹如常的景象,但往来行人中混入多位便装的武功高手,说是便装,因为他们其中有人步伐严谨,是常年严格训练的结果。能训练士兵的,除了皇宫,还有各王府;而除了士兵,也有举止稍个性的江湖中人。 果然,大事将起。 我藏起身上的杀气,隐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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