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朱家直接将缰绳丢给了原本的驭手,自己在外面请求进去。 乔松知道朱家的底细,更是明白在自己答应他的请求之前,朱家绝不会对自己形成威胁,所以对这人没有多大防备,便让他进来了。 “公子,在下有一绝学,名为三心二意点穴手,有疗伤愈患之功效。”朱家用幽蓝色的面具看着乔松的双腿说道:“愿为公子效命,缓解经络伤痛。” 乔松愣了一下,倒是忘了这茬。 农家号称地泽万物,神农不死。这些个堂主一个两个,都有些绝活。以朱家的三心二意点穴手为例,不仅是隔空点穴,制服他人的绝招,配合他的医术更是一种疗伤秘法,甚至可以达到给人换血的程度。 想起这件事,乔松也没有拒绝,而是接受了朱家的好意。 “烦请公子脱靴!” “半夏……” “奴婢遵命。” 半夏费力的将乔松的靴子脱了下来,大热天的马车里面也有些闷,狭小空间之内朱家也不嫌味儿,一手握住乔松满是汗水的脚踝,另一只手就点在了他的脚心。很快,一股酸麻之感从脚心蔓延到了整条大腿,膝盖的肿胀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下去。 这股舒服劲儿,等到一刻钟之后,朱家换另一条腿的时候,乔松差点儿忍不住喊一句:朱师傅,再加两个钟! 轰隆隆…… 正疗伤之际,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大量车驾由远及近的动静。乔松眼神瞥向了窗户,半夏便自如的撩开了窗帘。 只见一辆马车呼啸而过…… “咦?”乔松微微凝神。 “公子,看形制,应是相国的车驾。” “这么晚了,相国入宫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又是两辆车驾疾驰而过,看那形制,车驾主人爵位也不低,怕是几位上卿啊。如今的秦国上卿可不多,姚贾,蔡泽等只有几位。这些人位高权重,可以说是大秦最顶尖的一小撮人。 这让乔松瞬间意识到,恐怕是出什么大事了。 有心询问,可这会儿朱家在呢,乔松只好耐着性子等回到玉芙宫再说。 “好了……”朱家将乔松的腿放了下来,脸上的面具变成了喜悦的模样:“公子,现在可以活动活动了。” 乔松惊讶的看了看朱家,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脚,果然已经能行动自如:“未曾想,先生竟然还有如此神奇手段,不枉本公子在章台宫跪了几个时辰,才算是完成了先生的请求啊。” 朱家闻言,顿时露出了惊喜的面具:“公子,此言当真?” “自然。不过……”乔松语气一转,道:“新式农具毕竟乃我大秦所制,不会平白无故给山东六国之人。所以,还是有些条件的。” “公子,农人困苦……” “停停停……”乔松连忙抬起了手:“本公子既然答应先生的请求,自然不会食言,将主意再打到农人头上。只是,不知农家是打算将新式农具送给六国国君呢?还是直接给到农人手里?” 朱家的脸色顿时变成了忧愁,他并非蠢人,作为农家消息最为灵活的神农堂堂主,他很清楚各国权贵都是些什么货色。 即使他们真的大发慈悲花费代价从秦国手中获得新式农具,恐怕转头他们就会把更加沉重的赋税加到农人的肩头。更何况根本就不用指望那群肉食者的仁慈,因为那玩意儿根本就不是对农人的。 但如果不通过六国权贵,以农家十万弟子的力量来推行的话…… 农家虽号称十万弟子,可真放到山东六国分散开来,就显得很是不足了。况且,农家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六国是否同意还是个问题。 所以,这根本就是个两难的事。 “公子,在下不过是农家六堂之一的堂主,不敢向公子做出承诺。但是,朱家敢向公子保证,我神农堂定会亲力亲为,推广新式农具的使用。” 乔松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矮一些的神农堂堂主,心中长叹一声,却依旧狠着心道:“区区神农堂可不够,本公子要的是农家!本公子可以将新式农具给你,但有一个要求,在你们推广农具的时候,必须说明此物乃是秦国所制,是大秦仁慈,不忍见农家困顿故此交由他们使用;必须说明,在秦国农人可免费使用这些工;必须说明秦国之农人只要耕田多,产量多,便能获得爵位!” 朱家眼神骤然一缩,脸上露出了惊恐的面具。他此时发现,眼前这位年幼的公子,心思竟深沉如渊!站在这位公子面前,他心中生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就是秦王虎子吗?这就是虎狼秦人的狠辣吗? 侠魁田光正是看中了新式农具带来的名望,才会带着其他人入秦寻找机会。可这位秦国公子,同样看中了这背后的名望。 而这样的名望若是被秦得了去,那后果…… 不,应该说,秦此时要这样的名望的目的…… 一想到这里,朱家不由得脊背生寒。 “公子,难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农家,可以出钱购买。” “朱家先生,唯名与器不可假人呐。”乔松用幽幽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他。 一句话将朱家说的无言以对。 更何况,看之前眼前这位秦国公子与那位秦之女管仲巴清会首之间的关系,恐怕这大秦商会背后站着的正是这位公子。这也意味着,对方根本就不缺钱,不可能任由农家以用钱购买的方式将农具扩散出去。 朱家到底心系农人,机会就在眼前,他舍不得放弃。但是,他到底不是侠魁,只是一个堂主。所以,最终只能以兹事体大,他无法一人决定,需要回去找侠魁商议为由,暂时拖延。 …… 乔松不急,他在这个条件里给农家留了足够的利益。毕竟,这些新式农具是经农家的手,才能够送到六国农人手中的。 况且,他也不打算完全信任农家。朱家值得钦佩固然不错,但他不是侠魁,农家的“好”玩意儿也不少。不管是心思深沉的田光,还是表面仗义的田猛,都不是什么信人。可能,也只有一生贯彻莽夫之道,大脑还没有核桃仁儿大的田虎能够信任了。 借农家之手,将农具散发出去只是一部分。重点,要放在商会上。 一路推敲其中的关键,马车很快就回到了玉芙宫。 下了马车,向母亲请安之后,乔松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尚未入睡,半夏便捧着机关卷轴匆匆而来。 是星宿阁内部最高等级的紫色卷轴,乔松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就知道为什么今晚如此多的朝中重臣接连入宫了——秦使于新郑郊外遇刺身亡,根据现场勘察,疑似被大量毒蛇噬咬,此外还伴随有钝器砸断骨头的伤势。 韩国的局势,已经发展到这一阶段了吗? 星宿阁在韩国的情报还是有些欠缺,但是乔松根据自己的记忆也能够大致拼凑出发生了什么。 韩非的归来使得朝局发生了变化,夜幕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在血衣侯白亦非的主导下他们将百越王族太子天泽释放了出来。然而,他们用来拴狗的链子不怎么牢固,被这条疯狗挣脱了锁链的束缚。 当初韩王安还是韩公子的时候,联合楚国主导了百越的内乱,然后以协助平叛为由派遣大军进入百越之地。结果就是,内乱没了,百越王族也没了,天泽沦为了阶下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忍受了几十年的折磨。 挣脱牢笼的天泽内心充满了疯狂的仇恨,以抓住韩国太子以及红莲公主为要挟,让韩非建立的流沙给自己找来了蛊毒解药。 可惜,韩非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联合白亦非给天泽挖了个坑,差点儿把天泽给坑死。侥幸逃脱之后的天泽为了复仇,也为了复国,他主导了这场刺杀,其目的就是想要挑起秦韩之间的纷争。 轰隆隆…… 窗外雷声滚滚,阴云密布的天空眨眼间便电光闪烁。没一会儿,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厚重的雨幕遮掩了天空,让这整个天地间都充斥着一股阴暗。 乔松望着外面的大雨一阵的出神:若是我没记错,原本父王这几天就该前往韩国去见韩非了。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父王还会去吗? 应该会吧。 如此一来,我或许也该动身了。 六岁,虽还有些早,但也要行动了。一旦父王亲政,整个大秦开始统一的脚步,或许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乔松突兀的开口:“来人!” “公子……”跪坐在不远处的半夏起身下拜。 “传信公输越,问问他本公子要的东西还要多久才能做好。这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还让本公子继续等下去嘛!” “遵命!” 秦使是否死在韩国手中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秦使死在了新郑郊外。一国使节,持节前往他国,却遭遇刺杀而死,这是对秦国的挑衅。 如果韩国,不给秦国一个合理的交代,那么恐怕大秦锐士,就要自己讨要一个交代了。 而刺杀秦使的凶手天泽,也必须要死,否则秦国国威何在! 这一次,就不是区区一个焰灵姬,可以交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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