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浦一坐下,就飞快扫视一圈,发现车内没有安装摄像头。市政公交都会统一安装,但这是辆乡镇中巴,并不正规。 发车还有几分钟,司机低头在看手机。陈浦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递给李轻鹞: 【套话,说向思翎是你表姐。】 李轻鹞:【不亮身份?】 陈浦:【先谨慎处理。】 李轻鹞稍微一想,首先把那件影响人设的男士黑t脱了,嗓音也秒变娇滴滴:“大伟,还给你,我不冷了。” 陈大伟浦:“……好。” 李轻鹞左看看右看看,又娇嗔道:“我姐说这边好玩,我看一般嘛,晚上连个的士都打不到。哎,师傅,您是本地人吗,一直跑这条线?” 司机大伯笑着转头答:“对啊,每天晚上都跑。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没见过你们。” 李轻鹞一笑,小拳拳捶了一下陈浦,说:“都怪我男朋友,不仔细做规划。本来就没打算住,明天他还要出差呢。结果晚上没车下山,我们还是骑自行车下来的,累死了,这不,连夜要赶回去。” 陈浦木然道:“对,都是我的错。” 车内原本冷寂的气氛,这不就热了? 司机转身和他们聊了起来,说这边是挺好玩的,不少人过来露营,住帐篷看星星。你们不过夜,那肯定差点意思。 李轻鹞忽然“呀”了一声,一惊一乍的,她说:“我想起来了,我姐上次好像就是10点多坐的车,说不定她坐的也是您的车呢,真有缘!” 司机笑了,说:“那肯定是我。我们晚上三个班次,三个司机,我每天10点半从这里开去市区,5点再从市区开回来。” 李轻鹞把胳膊往司机的座椅靠背上一搭,非常自信地说:“那您一定对我表姐有印象,因为她长得非常非常漂亮。上上周六晚上,您记得吗?” 司机愣了一下,目光快速从他们两人脸上扫过。 然而陈浦低头在看手机,仿佛对两人的聊天话题不感兴趣,而李轻鹞一脸傻白甜。 司机转回身去,看了眼手表,说:“没什么印象,坐好啊,系安全带,发车了。”他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轰”一声开出去。 李轻鹞不信:“怎么可能呢?就是上上周六晚上,我姐也是骑车下来的,也是这个时间点,她还跟我夸您车开得好呢,统共就没几个乘客吧,您居然不记得?” “真没印象了。”司机说。 李轻鹞似乎不服气:“那我发短信问问她,难道是我记错了?我姐走到哪里回头率都超高的。” 她低头佯装在手机上打字,陈浦微微抬眸,看到后视镜里,司机也正在往后看。陈浦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么晚了,骚扰你表姐干嘛?” 李轻鹞:“要你管。哦!我姐回了,她说她那天戴了口罩和帽子,这下您有印象了吧?大半夜戴帽子口罩的可不常见,我姐漂亮,肯定是一个人坐车安全考虑。” 司机却无动于衷,答:“说了没印象就是没印象。” “不可能啊。”李轻鹞嘀咕,“啊,我姐又发短信来了,她说之前还坐过几趟您的车,都是这个时间点,都戴了帽子口罩,还让我跟您问好呢,她都记得您。” 司机说:“姑娘,我真的记不得了,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跟你姐说对不住啊。” 李轻鹞说:“没事没事,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坐车没事,跟您聊天嘛。正好我姐说也坐过您的车,我以为她跟您熟,才多嘴问几句。” 司机没再说话。 陈浦小声说:“得了,别总跟你表姐不对付,她长得再漂亮,再有钱,也就是个亲戚,和咱们没关系。你别任性了。” 李轻鹞:“你才任性呢!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小肚鸡肠的,谁嫉妒她了?行我不说了不说了。” 陈浦又哄了几句,李轻鹞才开了笑颜,一会儿她说累了,两人不再说话,低头玩手机。陈浦又抬眸看了眼,司机一直看着前方开车,没什么表情。 夜路还很长。 陈浦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往后坐两排。两人坐到后头去,陈浦看了眼反光镜,司机又往后看了一眼。这时李轻鹞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娇声道:“你真是的……” 司机赶紧收回了目光。 陈浦这下是真服气了,在座椅靠背下,竖了竖大拇指。 李轻鹞哼了一声。 陈浦低声说:“幸好你刚来时,没选这个人设。” 李轻鹞挑眉。 “不然我超华,男,53岁,影竹山镇人,驾驶夜班中巴车,车牌号湘axxxxx,我需要他的全部资料,以及他和向思翎有无关系。师父,急!】 丁国强很快回复:【收到,陈老板。】 陈浦笑笑,放下手机,李轻鹞也看到了短信内容,陈浦看她一眼,低声说:“等消息。” 车子还没驶出山区,山路七拐八弯,晃得厉害。李轻鹞暂时无事可做,注意力分散,五感也恢复了敏锐。然后她就闻到车上有股味儿,是一种很久没洗的霉味儿,夹杂着煤油、汗液和馊饭的味道。加之车又晃来晃去,很快李轻鹞的脸就白了,想吐。 她转头问:“这么臭,你没闻到吗?” “有点,还好。” 李轻鹞:“哪里还好了?” 车外隔好远才有一盏路灯,灯光幽暗摇晃,陈浦看着她的模样,手就放到了她肩上:“难受?” “嗯。” 陈浦搂她完全就是条件反射,现在见女王没有打掉他的手,人又一副弱柳扶风模样,他的心开始“哐哐哐”乱跳,掌心发烫,只觉得她的肩头又软又薄,心想这么纤细一个人,居然有那么强韧的力量。 他开始挖空心思安慰她,用很低的声音说:“这不算什么,以前我跟你哥,还蹲过垃圾桶,就是那种大的绿垃圾桶,我们伪装了在里头蹲守嫌疑人。跟你说,那个味儿才叫绝了。跟那个相比,今天这个算是芳香四溢了。以后你经历得多就会习惯,别去闻它,也别去想,跟我聊聊天,注意力分散就行了,练得出来的。” 李轻鹞却听得脸越来越白,这个蠢货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报复吓唬她? 她一把拍掉他的咸猪手,冷道:“你给我记住,永远、永远不许给我分配这样的任务!” 陈浦就笑了:“行行行,保证不分配。”手又摸上她的肩膀,语气格外正经:“难受就在我身上靠一会儿,都是革命同志,没关系。” 光线很暗,车又很晃,李轻鹞看不清陈浦的表情,只能看清他的脸部轮廓,硬朗峻瘦,还有肩膀线条,挺拔宽阔。 他的手指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头,什么话都没说。眼睛在黑暗里望着她。 李轻鹞轻轻笑了,她把头靠过去,但不是后脑勺,而是把脸,正面埋在他的心口。闻着他t恤上的淡淡汗味,隔着柔软布料,感觉到下头的皮肤和肌肉的质感,李轻鹞松了口气,总算闻不到车上那股恶臭了。 陈浦的胸膛仿佛石化了,他的长腿抵着狭窄的座椅,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抓着前排靠背。过了好几秒钟,他才低头,看着胸口那个秀气的脑袋。 李轻鹞用脸蹭了蹭,闷声闷气点评:“陈小浦,胸肌不错。” 陈浦低笑出声,犹豫了一下,一只手缓缓抬起,覆盖住她的后脑。她的头发异常柔软细密,和男人的发质完全不同。陈浦的五指轻轻插进去,摩挲了几下。 又过了几秒钟,她才有反应:“爪子拿开。” 陈浦不吭声,手也没动。 “那我不靠了。”她作势要抬起脸。 陈浦的手一用力,立刻把她的头按回原处,低声说:“那么小气干什么?”到底还是慢吞吞把手放下来,他人往后仰靠在座椅里,这样她能靠得更舒服。 “睡会儿吧。”他说,“我盯着。” “你刚刚开车就没睡,还是换我吧。”这回李轻鹞真想起来了,结果脑袋一沉,又被他不由分说按了回去。 “别动。”他说,“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睡,真的。” 这回换李轻鹞不吭声了。 —— 后来李轻鹞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完全睡着。所以陈浦一拍,她就睁开眼,先望见他那双沉静的眼,而后是窗外愈发深的夜色。感觉到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松开,她恍若未觉地坐直了,低声问:“到了?” 陈浦点头,喊道:“师傅,踩一脚,下车。” 司机又往后视镜里望了一眼,把车停靠在路边那一站:环湖东路。 陈浦拉着李轻鹞往外走,到车门时,笑着说:“师傅,你这车,开得挺慢啊。我以为夜班车都很快呢,从影竹山到这儿,都2小时20分钟了。” 司机粗声粗气地答:“这车旧,开不快。你们下不下?” 两人快步下车,在站台站定,李轻鹞看了眼手表:00:52。 她之前搜过导航,从影竹山到明雅湖附近,正常驾车不堵车应该在1个半小时左右。向思翎那天正好是傍晚,出城游玩的人很多,堵车了,所以2小时左右才抵达。 一般情况下,公交车是比私家车慢。但如果是夜班车,往往不怎么停,路况极好,速度通常很快,甚至能反超白天的私家车速度。但这个司机,比白天多花了快1个小时。 李轻鹞又回忆了一下,确实从上车开始,司机就开得挺慢的。 陈浦掏出手机,打给交警部门的熟人:“老李,帮个忙,跟现在在查的一起命案有关,帮我盯一辆中巴,车牌号:湘axxxxx。看看他从环湖东站,看到终点站,剩下1\/3的路程,花了多少时间。如果少于50分钟,把人和车都给我扣了。” 他挂了电话,看着李轻鹞,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里有着明显疲惫的笑意:“大聪明,那只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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