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内。 皇帝把一份写了名单的札子扔到案上,他那略显消瘦的脸色有些不悦:“朕听说,那个董昭被苏博选中,要带着去江南?” 下边的齐宣躬身道:“是,圣上。” “那你把韩延钊的名字放在随行名单里作甚?是生怕这两人打不起来吗?”皇帝脸色更不好了。 齐宣慌忙跪下道:“启禀圣上,正因为这两人合不来,韩延钊才能更好做监察之任,奴才早已叮嘱韩延钊,让他切勿与那董昭起冲突,这次南下,对韩延钊未尝不是一次磨炼……” “他难道没自行其是过吗,凭什么相信他?”皇帝很不开心。 “圣上,奴才明白,奴才这就换人。”齐宣慌忙道。 “此去江南,干系重大,别老动那些个心思,误了大事,你们可没那么多脑袋可以砍。”皇帝言语中透露着威胁。 齐宣唯诺不已,不敢再抬头。 “程欢呢?” “程都督已经去江南了。” “告诉他,外庭养着可不是吃干饭的,那些河道衙门的官员,给我查个通透,协助苏博,把银子带回来!” “带回来?”齐宣有些惊讶,“不是就地赈灾吗?” 皇帝叹了口气,悠悠道:“你觉得那么多官,就只吞下了三百万两?而且江南富商极多,赈灾若少了钱,让他们捐些,又不伤筋骨,朕会给有功者一个做官机会,难道不行?” “是,圣上英明,是奴才愚钝了。”齐宣虽然表面喏喏,心中不免起了一丝鄙夷,这种话也能当面说的吗? 齐宣出了御书房,就往枢机院而去。 六月二十四,董昭跟小兰收拾好了包袱,沈青给两人准备好盘缠干粮,叮嘱了一番后,送两人去了苏府。进了府,恰好碰到苏骅来迎,三人齐齐向苏骅拱手,苏骅一脸神采飞扬,大笑握住董昭的手,说道:“董老弟不必客气,快进来先。” 跟着苏骅进门,董昭仔细打量四周,这苏府比闲园大太多了,进去就三重院落,侍女,丫鬟,小厮进进出出不知凡几,各种亭阁楼台都有,美不胜收,翠木绕墙,鲜花排廊,就连廊边扶栏之上,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栩栩如生,遑论其他。 开了眼界的董昭被苏骅引进一处堂厅,里边靠左一排的八仙椅上,已经坐了四个人,个个身穿劲装,正是内廷派来的四个高手。 苏骅跟介绍道:“这位是,公孙大人,擅长擒拿点穴,曾经在江湖上人送绰号锁龙圣手。” 董昭拱手,见那人身材并不高大,脸瘦长,微黄,颌下无须,端的是普通无比。董昭微微颔首,那人也笑笑点头,却并未起身。苏骅一一介绍过去,公孙书后边是成梁,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络腮胡子脸,眼角纹极深,双腿极其壮实,脚底靴子板很厚。成梁之后是黄珲,略胖,眯眯眼,太阳穴鼓起,一双手手指极长。最后一个叫裘万,瘦高身材,也不亮眼,唯有身畔一把剑,足足长四尺,人称千山剑,看起来像是用剑高手。 四人见董昭见礼,却并未起身,董昭微微皱眉,沈青此刻还在,只听她道:“你们四个这般倨傲,连身都不起,到底是去当护卫的,还是去当大爷的?” 董昭,小兰被沈青的话震了一惊,连苏骅都转过头来,看着沈青,显然是意识到了她什么意思。 四人闻言登时脸上便有不悦之色,黄珲当即道:“你们不过一介草民,我等俱是官身,你等没下跪,我等不见外便已是大度,况与你见礼忽?” 沈青冷笑道:“海东神鹰黄珲是吧,你若除了这身皮,能有几分能耐?就凭你那鹰爪手?在我看来那都不能叫鹰爪,甚至连鸡爪都不如。” 那黄珲当即大怒起身,盯着沈青:“你是何人?如此无礼,你想试试我这鹰爪利不利吗?”说罢他双手五指微曲,劲气一提。 沈青打量了他一下,冷笑道:“好啊。” 苏骅拦住道:“黄大人,何必如此?” 黄珲一甩手,道:“苏大人,黄某既然被人看不起,当然要自证!” 董昭小兰看着沈青,有些惊讶于她为何要挑起这争端,董昭一想便明白了,沈青这是不想让他跟小兰被这些人看轻,故而先给几人来个下马威罢了。但小兰不懂,不是说好去了江湖上不要乱生事吗?原来沈青自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黄珲不由分说,走到厅外院里,目视站在台阶上的沈青。沈青慢慢走到离他七步外,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那黄珲哪里还忍得住,一双鹰爪就凌厉无比的攻了过来! 董昭目不转睛的盯着,但见那黄珲一双修长的手爪,骨节咔咔一响,食指中指微曲,就直突突抠向了沈青的双眼! 好快!不愧是鹰爪!然而沈青丝毫不虚,也是一双爪,一爪拦开黄珲右手,一手便抓向他咽喉,那黄珲也伸手一抓,要锁沈青的左手,沈青左手翻飞,一缩,一绕,便缠上了黄珲的左手,擒脉!黄珲急伸右手来援,沈青右手也抓上,两人手上交互攻了二十余招,招招凶狠至极,看的一旁的董昭吃惊不已,这两人的爪子,随便中上一下,都得被撕掉一大块肉吧…… 三十招后,黄珲渐渐冒出汗来,反观沈青,一双爪更加凌厉,居然压的黄珲不断后退。 少时,沈青爪子缠上黄珲右臂,黄珲右手一翻,翻过来欲擒住沈青的手腕,沈青左手也是一翻,一绕,避开黄珲的爪子,然后手腕发力,奋力向上一掀! “刺啦!”黄珲右臂衣衫直接被一爪撕开,血淋淋的露出三道口子,若不是他避的快,这一爪能顺势抓破他的脸,黄珲急忙抬脚,要蹬开沈青,沈青见状也是一抬脚,“砰!”两膝一撞,黄珲后退两步,沈青比他快,右脚落下,左脚又起,欺身向前,黄珲急伸左手来拦,“砰!”沈青一脚蹬中黄珲来拦她的左手,一脚大力传去,黄珲竟然站不住,一下连退七八步,方才止住,捂着流血的右臂,望着沈青,眼中森寒,一脸不服。 “雪山青鸾爪。”观战的裘万淡淡开口,“沈家传人,有两下子。” 公孙书,成梁,眼神冷漠,对黄珲的伤丝毫不关心,反而都看着沈青,有些跃跃欲试。 董昭看出来了,沈青的雪山青鸾爪跟伊宁打龙骁时使的招式差不多,最后那两脚也是幽影腿的路数,只是这沈青已经练到相当纯熟的地步了,他比起沈青还差得远。 正当此时,一阵爽朗笑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瑞王一身华服,身边带着阮七,跟前走着朱枫,正朝这边走来。 “参见王爷!”内廷四人急忙单膝下跪,拱手行礼。而董昭三人在沈青带领下只是直身拱手,瑞王大笑,走到沈青三人跟前,说道:“好厉害的青娘,又是一个女侠啊!” 沈青道:“王爷过奖了。” 瑞王朝身边朱枫喊道:“还不快叫师叔!” 朱枫看着三人,问道:“叫哪个?” 瑞王朝他头上一拍,说道:“三个都喊!” 朱枫有些不情愿,好歹还是喊了出来,沈青董昭并未跟他计较,反倒是小兰尴尬的很。瑞王看着三人,问道:“你们都要去江南?” 沈青道:“我不去,他俩去。” 瑞王拍了拍董昭肩膀,说道:“董昭啊,你跟蕙兰都是好孩子,这半年来我也听说你长进了不少,这次呢,枫儿也跟着去,也算是历练一番,你跟小兰就带着他。” 小兰开口道:“王爷,我都是头次出门,我都没照顾人的经验……” 瑞王笑笑道:“阮七会跟着去,没事。” 阮七朝董昭点点头,董昭道:“请王爷放心,小王爷我会照料好的。” 瑞王道:“不是这话,枫儿这次去,是历练的,不是玩的,他要是做错了什么,该打你就打,该骂你就骂,你这个师叔大可放心管教,我说的!” 董昭拱手道:“王爷多虑了,小王爷心思不坏,论管教,董昭实不敢当,论教诲,自有苏大人在,董昭能做的,只有解惑而已。” 瑞王摇摇头:“你这孩子,这般生分……” 沈青开口道:“王爷大可放心,去了江南,宁姐也会过去,到时候自有宁姐教小王爷,不会出差错的。” 瑞王看着沈青点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话间,苏博也出来了,内廷四人赶忙朝苏博行礼,苏博看见瑞王,便上来一把将他拉到一边说话去了,而苏骅,带着三人以及阮七朱枫,入到一座亭子里招待。 “伊宁会去江南吗?”苏骅问道。 “会。”沈青点头。 苏骅苦笑一声:“可惜我这次不去,董老弟,麻烦你带句话给阿宁好不好?” 董昭道:“苏兄请讲。” 苏骅沉吟半晌,说道:“如果她两年之内还没找到郭大侠,那我就去闲园提亲!” 此言一出,其他人目瞪口呆,沈青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最后还是小兰开口道:“苏大哥,你……你,你不是早就娶妻了吗?” 苏骅道:“只要她肯嫁,我可以全休了!” 董昭连忙道:“不可不可,苏兄万万不可,师姐是不会答应你的,你这是何苦?” 苏骅苦笑道:“她答不答应都无妨,但请你一定帮我转告她。” “什么吗,她都快三十了,你还娶啊,她长得比你还高,又那么能打,稍不如意只怕会一掌把你拍死……”朱枫默默开口。 “闭嘴!”董昭苏骅同时开口,震的朱枫一脸局促,再不敢言。朱枫没想到自己堂堂小王爷如今竟然在这些人面前毫无地位,他抿着嘴,怎么想都怪自己那老爹。 翌日,大队人马从京城出发了,除了内廷四人,董昭小兰朱枫阮七外,还有苏府的数十带甲卫士,朝廷的一千官兵,以及一干办事的官员,浩浩荡荡,从南门而出,车马并行,往江南而去。 翠柏庄外,一条小河边。 伊宁正在拉杆钓鱼,旁边坐着白梨,也跟她一般拉着杆,望着水面,不远处竹丛里,汪澄正在满身干劲的撕着粽叶,一把把薅下来塞竹筐里,一边撕一边念:“包粽子,我最喜欢粽子了!” “宁姐,你在等什么?”白梨开口。 “等人。”伊宁一动不动,望着水面。 “等给汪前辈解毒的人?” “是。” “你可知汪前辈是外庭要杀的人,你为何要救他?还有钟离观那一帮丧家之犬你都救,你是为了什么?” 伊宁没有回答,还是盯着水面。 白梨继续道:“徐经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外庭的首领不是徐经,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程欢吗?”伊宁淡然开口。 “你知道?”白梨惊讶不已。 “知道。”伊宁一拉钓竿,拉起一条半尺长的鱼来,落到手里,见是条鲤鱼,遂解下往河里一扔,然后钓竿继续抛出去。 白梨不再说话,淡淡望着河面,自己的杆子怎么就没点动静? 午时将至,三人返回庄内,汪澄背后背着一个大竹筐,塞满了粽叶,手上抱着一个竹篓,篓子里两尾鲜活的大草鱼还在蹦着,他高兴的咧开嘴笑,然后转头道:“落英,中午吃鱼吗?” “吃。” “你下厨,你做的好吃。” “好。” 平淡到极致的对话,让一旁拿着钓竿的白梨心中震憾,她是怎么收服这个老疯子的? 回到庄内,鄢聪正在院里指挥钟离观那帮人四处洒扫,手往东一指,就唤人去擦窗,往西一挥,就叱人扫地,活像只趾高气昂的公鸡。 见到人回来,鄢聪歪着嘴笑道:“哟,中午又要开餐了,有鱼啊!” 汪澄盯着鄢聪,双手护着篓子,沉声道:“鱼是我的,落英给我做鱼吃,你再歪着嘴看,我撕了你。” 鄢聪慌忙收了笑容,静待汪澄走过去后,才开口道:“这老小孩,是把你当成沈落英了啊?” 伊宁点头,从青莲山回来的路上,汪澄看她的第一眼就开口说出“落英”二字,她后来才知,沈落英跟汪澄的情谊其实比跟彭渐还深,这导致她放下了那份杀心,并且决定要把这变成老小孩的汪澄给救回来。 少时,杨玉真带着风遥李瞳梁穗吴非也回来了,一个个满脸悲痛,看样子都哭过,鄢聪喊道:“寻着了没?” 风遥手上拿着几块带血的衣袍碎布,哭道:“我们在桐柏山逃出时掉队的师兄弟,尸体都被野兽吃了……只剩这些血衣……” 杨玉真愤恨道:“清源教,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鄢聪呵了一声,根本看都懒得看杨玉真一眼,只会放狠话有什么用? 杨玉真走过伊宁身旁,侧身拱手一礼,也没说话,就往后园而去,独独梁穗走过时,停了下来,开口道:“伊女侠,可否为我等指条出路?” 伊宁转头,看着梁穗道:“你是道士。” 梁穗听得这四个字又惊又疑,伊宁继续道:“循道而行。” 循道而行?梁穗双眼迷茫,还是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鄢聪开口道:“人家道士都是干什么的?行走于山野间,观山望水,求符箓,卜吉凶,一则清修己身,二则为百姓消灾祈福,治病除害,这是你钟离观老祖走过的路,你难道不知?” 梁穗大悟,顿首谢道:“多谢玄女阁下,鄢前辈点化,梁穗明白了。” 其余正在洒扫的弟子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陶有金忽然抱着鸽子,一路跑来,朝着伊宁喊道:“伊宁,那赫连飘找着了,找着了!” 伊宁走过去,掏出鸽子腿上的信筒,看了信后,眼神一凛,白梨莫名打了个寒颤,刚刚好像有杀气冒出。上次找到的是赫连飘出没位置,这次找到的是具体位置。 京城,枢机院内。 徐经已经回来了,脸色还是不太好,右臂被夹板绑着,屁股下还有轮椅,正被人推着进入大厅。 大厅内,有人早就等着他了。 “圣上……圣上,臣罪该万死!”徐经看见眼前人大惊,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忙从车上滚下,匍匐于地,叩拜不止,涕泗横流。 “扶他起来。”皇帝轻轻抬手,然后顺便看了一眼左右,齐宣会意,让一旁闲杂人等退下,这厅内就剩他们三个人了。 待徐经被扶着坐上轮椅,皇帝直勾勾盯着他,开口道:“徐经,你这是被伊宁打的?” 徐经低头道:“回圣上的话,正是。” “何故招惹她?” 徐经闻言一惊,“招惹”二字说出来,皇帝偏向谁已是一目了然,他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回话!”齐宣喊了一声,徐经慌忙道:“回圣上的话,是臣自作聪明,想把那董昭拉拢过来,不料招了那伊宁的忌,故而在青莲山下,与她遭遇上了……” “只是如此吗?那沧州,开封城,小柳镇又发生了什么呢?”皇帝依然盯着他,这让徐经如坐针毡。 “沧州是左封显……小柳镇也是左封显!他喜欢外庭春纺司的白梨,心怀怨怼,故而做此拿捏董昭之事!” “哦?左封显喜欢白梨?”皇帝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看来是朕的错了……叫你们给董昭送个女人,你徐经把白梨当谍子打进去,左封显就不乐意了,就对董昭下手,然后又不敢杀了他,只是玩些鬼蜮伎俩,来恶心他,对吗?” 徐经低头不语。 “很好,这样一来,朕想拉拢的人被你们搞成了敌人,难怪她会生气护短,把你打个半死,你说是不是?”皇帝已然站起了身。 徐经抬头道:“圣上,臣固然有罪,但那伊宁,自去年来,行事乖张,好恶杀官,多有罪愆,古人云,侠以武犯禁,那伊宁已然公开与朝廷作对,当剿灭之!” 皇帝闻言,微闭的眼睛一睁,然后缓缓起身,走到徐经身后,说道:“先帝之前,并未对江湖武人有过多的重视。先帝认为,这些人不过是些好勇斗狠,身手比常人强些的武夫罢了。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些江湖武人,有朝一日会占名山,收流民,兼并田地,且不时与官府产生摩擦。先帝那时认为,这不过也是癣疖之疾,他们远不如朝廷势大,毕竟,一群武夫,又怎么打得过训练有素的甲士,故而遣兵剿之,果然不堪一击,遂渐渐不放心上。” “圣上……”徐经想开口,却被皇帝打断。 “朕还未讲完。”皇帝冷冷看了一眼徐经,“直到沈落英,以一人之力,独闯禁宫,御林精锐似草木无知,大内高手如泥瓦不觉,她一人直达御书房内,吓得先帝惶惶失措,先帝那时方知,他错了,他低估了这些江湖武夫……” 皇帝伸手拍了下徐经轮椅背,叹了口气道:“故而,朕即位后,设枢机院,广罗天下英豪,收养了大批江湖成名高手,以制江湖。” 皇帝似乎有些累,转身慢慢踱步,坐回椅子上,开口道:“这些年来,江湖武人并未就此衰落,反而愈来愈盛,各种所谓名门大派崛起,甚至与朝廷地方官互为表里,盘根错节,已隐隐有坐大之势。就像年初,昝敏现身山西,便有数百江湖人士前往对峙,而那时,朕的枢机院,在干什么呢?” 徐经道:“那时……臣在……” “裴如炬竟然跑去别人院里偷东西!行这般龌龊之事!韩延钊无视朕之命,私自抓人进狱拷打!而你徐经!竟然私自发腰牌给别人,将人下狱,威胁,甚至试图收为己用!”皇帝大声咆哮起来,消瘦的俊脸涨的有些红。 龙涎直接喷到了徐经的脸上,徐经大气不敢喘…… 然而皇帝还没说完,他继续咆哮:“那是不是说,朕养的高手,皆是狼心狗行之辈,心怀不轨之徒,其德行甚至还不如江湖上那帮泥腿子?” 徐经被震到哑口无言,齐宣也低头不敢说话。 “而你跟左封显,硬生生把朕想拉拢的人推到了朝廷对面,是何居心?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该斩!”皇帝言语冰冷至极,怒意上来,胸膛起伏,死死盯着徐经,这让后者心惊胆战,顾不得身上的伤,慌忙滚下轮椅,跪地磕头。 半晌,见皇帝不说话,徐经道:“圣上,那伊宁是沈落英的传人,要如何招揽?须知那沈落英,她可是亲手杀了圣上您的兄长!陆白他们一家人都不会跟朝廷通气的!” 皇帝道:“那你们就让伊宁变成第二个沈落英?继续闯禁宫,以匹夫之怒来让天下缟素吗?” “臣必竭尽全力,将这一家人除去,为圣上分忧!” “分忧?你分的了吗?”皇帝恨的直接将杯子狠狠摔出,“砰”的砸在徐经额头,“你不知道人家为何只伤你不杀你吗?徐经!她是告诉朕,你们这些人过界了,不杀你只是给朕面子而已,你不懂吗?” 徐经抬头,额头已是一片殷红:“臣当然懂,但是此人存于世,内廷外庭将在江湖上束手束脚,难有作为,既不能为我所用,只能将其打入地狱!” 皇帝怒道:“朕看你才该打入地狱!” 徐经闻得此言,却抬头道:“圣上,臣下地狱死不足惜,圣上如果要招揽她,下上一纸诏书便可,她又岂敢不从?然后恩威并济,将其收留便可,如此可杀可留,为何要放任其在江湖上捣乱?” 皇帝闻言,怒气更甚:“徐经你是不是蠢猪!当年的陆白可是国士,可他为什么要反出京城,去浪迹江湖?这样的人若不是心甘情愿服从于朕,下诏书又有何用?还不是一不出力二不献计,朕要的是忠心,是他们这种人才公忠体国的心!” 皇帝从齐宣手中接过另一杯茶啜上一口,缓了口气,继续道:“如果把这种人逼到朕的敌人那边,比如鞑靼,比如西域乌托汗那边,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经心中一震,他并未想到这茬。 “朕告诉你,她不是曾经去过西域吗?你知道乌托汗那边是怎么接待她的吗?千骑开道,百官相迎,奉为上宾!” 徐经心中再震。 “难道朕堂堂中华天子,还不如西域外邦杂胡?你以为她不过一介武夫吗?她文从陆白,武从沈落英,不仅如此,她还与任安学过兵法,与苏博学过策论,甚至还与少林高僧学过医,所学皆为上上。这等人才,朕不招揽,难不成要去招揽那些心胸狭隘,身无所长的小人吗?” “可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 “他若是男的,还有你什么事!” 徐经彻底哑口无言。 “齐宣,你去告诉程欢,他要是敢因为徐经的事报复伊宁,朕砍了他!”皇帝一脸怒气。 齐宣闻的脸上肌肉一抖,连忙喏喏,这皇帝的胳膊肘,已经不知道拐哪里去了。 “还有你!徐经,你该好好想想,若要真的为朕分忧,你该怎么做!再给朕耍心眼,你一个脑袋可不够砍!”皇帝沉声道。 徐经再不敢抬头,齐宣也不敢吱声。 皇帝走后,徐经正待休息,不料一人竟然上门而来,徐经视之,心中疙瘩再起。 “韩延钊,汝来何干?” 韩延钊脸色并不怎么好,坐下冷声道:“本以为我能随苏博去江南立功,谁料因为那姓董的小子也随行,圣上竟然把我名字划掉了!”韩延钊将手中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掼,显然气的不轻。 徐经叹气道:“我如今也是带罪之身,且圣上说了,不许再找那家人麻烦,你想怎么样?” 韩延钊毫不掩饰道:“我恨不得将二人挫骨扬灰!” 徐经道:“你不怕圣上怪罪吗?” “哼!”韩延钊一脸不屑,“在圣上眼里,我们不过是蝼蚁,想我那师弟,死的不明不白,我就算不能为他讨回公道,至少也该为他报仇!倘若圣上怪罪下来,亡命天涯就是了,大漠辽东,安南西域,何处去不得?” 面对韩延钊这番露骨之言,徐经也只是叹了口气,韩延钊裴如炬二人,是前些年从江湖上招揽而来的,江湖习气一直都在,杀人报仇这等思维依然排在忠君爱国之前,他可以理解,但他不会与之同流。忽然间,徐经想到了什么,在衣襟内一翻,拿出了裴如炬的那块牌子,放在了韩延钊面前。 “这是?是我师弟的腰牌!你从哪找到的?”韩延钊摸着牌子大惊失色,连忙追问。 “董昭。”徐经淡淡道。 “人是他杀的了?”韩延钊一脸杀气。 徐经道:“他没承认。” “必然是他!这个小王八蛋,别落到我手里,不然早晚我宰了他!” 徐经一抬眼皮道:“今日你可没来过我这里。” 韩延钊会意,收起牌子,起身朝徐经一拱手道:“多谢徐兄,恩情延钊自当后报,今日延钊不曾来过,告辞!” 韩延钊走了,徐经嘴角微抬,他什么都没说,真的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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