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昔日青山依旧在不见当年少年郎

龙学晨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眉头紧锁，目光空洞，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他三十五六岁，风华正茂的年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平时总是梳理齐整的头发，此刻却有几缕发丝挣脱了束缚，不服帖地趴在额头，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显得几分凌乱。 脸上的线条分明，透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他额前的发丝，也吹动着他心中的波澜。他微微闭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年前，作为市委副书记梁少勇的秘书，梁书记亲自点将将他派往南征乡担任副乡长。 他满怀壮志地赴任南征乡，信心满怀，以为能在闯出一片天地。 然而，现实却远比想象中要残酷得多。王国卿，那个看似和蔼却暗藏锋芒的年轻人，不仅后来居上，从宣传委员直接上了乡长。 在与自己的交锋中，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他打击，让他在各种琐事上疲于奔命。他试图反击，试图占据主动，但每一次都像是打在棉花上，无力而挫败。 今天，张新飞被扶正的消息，让他心里感到很是窝火。自己费尽心力，想把教育组的老黄提上去，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一场。 这口气咽不下去，那件事，看来得让老黄抓紧办了。 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龙学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沉声说：“进来。” 门缓缓地推开，教育组长黄明海走了进来。他的脸色苍白，低垂着头，步伐沉重地走到龙学晨面前，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道：“龙乡长，那个……张新飞……。” 黄明海的声音里充满了失落，他的双手低垂，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龙学晨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老黄，这件事别想那么多……我们得另做打算。”停了一下，沉声问道:“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黄明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上前一步:“龙乡长，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到时看那姓王的怎么收场，让他现在这么狂。”黄海明咬着牙，狠狠说道。 “老黄，这件事，你要办利索点，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把柄。”龙学晨有些不放心。 黄海明摇了摇那肥圆的脑袋，嘿嘿一笑:“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这事闹大了的话……市里打板子也是打那姓王的屁股上，怪不到我们头上。” 南征中学，夜色已深，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宿舍，台灯亮着，郑化文坐在桌前，眼镜下的双眼有些疲惫，脸色苍白而憔悴。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远处，蛙声不停。 还有十天就开学了，得抓紧时间备课了，他手中的钢笔在纸上缓缓移动，一行行工整的字迹渐渐铺满纸张，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宁静之中，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细微声响。 忽然，一阵咕咕咕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他皱了皱眉，摸了摸空空的肚皮，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地苦笑。 他站起身，走向餐桌边，桌上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鸡蛋和几棵已经蔫了的青菜还有一个馒头。 他叹了口气，捏起干瘪的馒头，就把这个当晚餐吧。他咬下一口，干涩无味，难以下咽。但饥饿感驱使他硬着头皮，一口口地嚼着。他的眼角湿润了，苦涩的泪水，混着馒头的碎屑，一同咽下。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他抬头望向那轮明月，心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无助。 每天起早贪黑，可转眼间，工资已经半年没发了，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他想起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如今却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他想起孩子们渴望的眼神，想起妻子憔悴的面容，心中的愧疚如同潮水般汹涌。 不过想起前几天学校的通知，说过几天会先补发三个月的工资。虽然只发一半，却也能救急，总比没有的好，算一算日子，就是明天了。 想到这里，郑化文心头的阴霾消散了许多，他轻步走回书桌前。调整了一下坐姿，重新握住了那支有些磨损的钢笔，开始书写。 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王国成早早地起了床。洗漱收拾好，准备去叫小侄儿起床，却发现小家伙早已经收拾好在吃早餐了。 “你这小家伙，起的比我还早啊。”王国成摸了摸侄儿的小脑袋，咧嘴一笑。 “山古今日可是天刚亮就醒哒，不晓得哪来的神光。”杨丽娥端着一碗红薯从灶屋出来，一脸慈祥地笑。 “娘老子，你也这么早就醒了，还做了早饭。”王国成忙迎上前接过老娘手上的碗。 “山古说今日你们要去城里，我就早点弄给你们吃的，不然饿肚子去啊。”杨丽娥笑着说道。 王国成心里一暖，又问道:“伢老子呢……” “牵牛去后边岭吃草去了，神光好的很。”说完又转身回灶屋了。 “爷爷奶奶太辛苦了，这个年纪了也闲不住。”王云山在一旁说着，扒下一口粥，又拿起一个红薯吃起来。 “到城里买套房子，把娘伢接过去住，让两老享享福。”王国成边吃红薯边说。 王云山摇摇头:“爷爷奶奶肯定不会去的，在家里待惯了，去城里住会不自在。 他想起前世父亲在城里买房后，想把爷爷奶奶接城里去住。老人家住了几天就硬是要走，怎么留也留不住，说住不惯。 两个人走在村口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王云山深吸一口，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脚下的泥土被踩得咯吱作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路边，一片金黄的稻田，稻穗低垂随风轻摆，不远处的春陵河潺潺流过，水面上波光粼粼。 走在这条路上，王云山又想起重生前那天，走在这条路上，那时是满腔的绝望与失落。而今天，是奔着美好的憧憬而去，满怀希望。 同一条路，不同的人生，让王云山有种“昔日青山依旧在，不见当年少年郎”的感慨。 王国成走在前面，步伐轻快而有力，这条路对他来说，走的多也习惯了。 而王云山跟在他的身后，才走了不多久，就有点苦不堪言，这一路走到银田镇要一个小时呢，没有交通工具太麻烦了，看来得让小叔学会开车。 “云山，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王国成回头催促道。 王云山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但没过多久，又跟不上了。 到达城里时已经接近中午，凭着记忆，王云山找到了前世中父亲在城里买的那套房子，位于房产局家属院的集资房，此时也刚建成没多久。 王云山领着小叔来到了那栋熟悉的楼下，心中一阵激动，这是他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他指着一楼的阳台，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小叔，就是这了，你看这房子位置多好，地处市中心，旁边是大舞台，来阳剧院，南征街，五一路都在这附近，很热闹的。” 王国成抬头望去，他点点头，说道：山古，你喜欢就可以。”对于房子，他没太多要求。 他口中的大舞台是来阳市最大的市民露天活动中心，旁边就是蔡子塘，传说这个池塘是当年纸圣造纸用过的场地，也是来阳打造的名胜景点之一。 “房子是不错，可是找谁去买呢？”王国成有些疑惑，在92年的来阳城，还没有楼盘商品房，大多都是单位集资房和当地居民的小产权房。 王云山想了一下，在他前世记忆中，房东的名字叫罗小花，是房产局的职工。 1995年，父亲在广南香山市打工，攒了些钱。准备在城里买套房子，让妻儿离开老家，换个环境生活，远离那个令他痛心的地方。 对于父亲来说，1992年发生的事情，是他一生都无法抚平的伤痛，在他落难时，村里人的流言蜚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这让他对那个曾经满怀深情的村庄，充满了厌恶，决心不再回老家生活。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与房产局工作的姨父祝致善聊天中，王国卿得知房产局的罗小花正准备出售一套集资房。几经波折，王国卿买下了这套房子。 此后，他们一家人离开了老家，来到城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此时，姨父还没转业，就只能自己去问了。 “小叔，我们去房产局找个人。”王云山拉着小叔就走。 房产局传达室里，一位大叔正悠闲地喝着茶，看着报纸。王云山走上前去，一眼认出，还是原来那个黄志成叔叔，这时候可真年轻。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黄叔叔，您好，请问您知道罗小花在哪个办公室吗？我们找她有点事情。” 黄志成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报纸，仔细地打量了两人一番，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们，好奇地问:“小朋友，你认识我吗？我怎么对你没印象。” 王云山反应挺快，忙道:“王叔叔，我经常来这玩，还认识你儿子黄文兵呢。” 黄志兵见这孩子说出自己儿子的名字，也就没有了疑惑，笑了笑，指着楼上：“罗小花啊，她应该在二楼的办公室，上楼梯左转就是，你们上去找找看吧。” 两人进了二楼办公室，一进门，王云山就认出来罗小花，他朝小叔点头示意，王国成心领神会，忙进屋打招呼。 见有人叫自己，罗小花不禁一愣，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办公桌前，面带笑容。 罗小花仔细回想，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 王国成见她面露疑惑，便走上前来，伸出手，热情地说：“罗姐，我叫王国成，想找你有点事，方便到门口聊聊吗。” 罗小花环顾四周，几个同事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微微皱眉，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跟随王国成走出办公室。 走廊上，王国成脸上挂着笑，他望着罗小花，平和地问道：“罗姐，家属区那套集资房我挺喜欢的，不知你是否打算出售？” 罗小花闻言，心中一紧，她并没有向外透露过这样的消息，不禁对王国成的消息来源感到好奇。她眉头微蹙，仔细打量着这个帅气的年轻人，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许线索。 王国成见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疑虑，便解释道：“其实我是刚去家属区看了，看到进门口一楼那套房子挺喜欢，在里面打听了一下，说是你的房子，我就冒昧地过来找了，希望没打搅到你。” 罗小花听了王国成的话，稍微放松了些。她看着王国成诚恳的眼神，点了点头，道：“嗯，那套房子的确是我的，我有想过出售，只是还没正式对外挂出售信息。” 王国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试探地问道：“罗姐，既然你有意出售，不知你准备出什么价卖呢？” 罗小花略一沉思，然后缓缓开口：“那套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位置好，简单装修了，价格我还要和家里商量一下。” 王国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价格：“罗姐，你有空吗？我们想进去看看，然后我们再聊。” 罗小花微微颔首。领着王国成与王云山走进家属区。 房子虽不大，但布局合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显得温馨而明亮。 一进屋，看到熟悉的房间，王云山不禁陷入回忆。 罗小花向王国成介绍着房子的布局和装修情况，边说着，边带他们参观各个房间。 王国成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角落，不时点头表示满意。王云山则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思绪万千。 王国成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脸上的满意之色愈发明显。他诚恳地说道：“罗姐，这房子我很满意，五万块钱，我愿意买下来。”。 罗小花心中很是惊讶。她没想到王国成会这么爽快地给出价格，而且还带了现金。这个价格比她心里预期高出不少，本来她是准备三万出售的。 罗小花听到这个价格，眼睛一亮，但她努力保持镇定，不想显得太过急切。她微微颔首，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合理性。 “五万块钱……”罗小花缓缓开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不过，我也得和家人商量一下，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王国成见状，表示理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罗小花面前：“罗姐，这是一万定金，你先拿着。明天我再来找你，咱们把事情谈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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