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五十岁的赵彪早早起床，拿着老妻昨晚烙好的饼子就着凉水填饱肚子。 简单吃完早餐，他拿起腰刀朝着门外走去，左袖口空荡荡的。 断臂，武者最致命的伤势。 他原是锦衣卫总旗，一次任务中被贼人砍断一只胳膊，实力顿降一半。 没有办法，只能领着银子回家。 蹉跎了几年岁月，因为年纪气血下降。想要在京城活下去，他只能新找一份工作。 多亏了以前的同事牵线，在一家商铺当护卫。虽然不再穿飞鱼服，但那份凶狠劲还在。 余威依旧，往日里除了一些东西厂的人会来刁难，其他时间还挺滋润。 来到店铺门口，他习惯性的跟着店家打招呼。 “刘店家，俺老赵来了。” 被唤作刘店家抬眉一撇，简单看了眼时辰，佩服道： “老赵，你这时辰是从来没误过啊。” 赵彪笑了笑，不说话。 “对了，明天有批货需要你走一趟。” “我知晓了。” 正巧，一队西厂的黑鹰卫闯了进来，态度极其蛮横。店家和赵彪默不作声，很明显是已经习惯了。 “呦，这不是老赵吗？” “借口水喝喝，兄弟几个渴了。” “官老爷们先坐，我速去取茶。” 刘店家陪笑着去后堂拿茶水，目光闪烁。 为首的黑鹰卫小旗不经意间瞥了店家一眼，之后，目光才落在赵彪之上，嘴角勾起： “哎！跟你们讲，老赵当年可是锦衣卫总旗，可威风的很。” 后面的小弟捧腹大笑，如狼似虎地看向赵彪。 锦衣卫看不起东西厂，东西厂虽然都为刘瑾效力，也相互看不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讨厌锦衣卫。 如今能有机会羞辱锦衣卫的人，当然好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自从锦衣卫指挥使朱骥突破天人境，刘瑾就下令不要明目张胆地针对锦衣卫。 欺负一个锦衣卫退下来的老头，应该没有破坏公公的规矩吧。小旗官如是想着。 对面的赵彪沉默不言，只是将腰刀横放在腿上，一只手慢慢擦拭。 他现在没有官身，对上黑鹰卫本就理亏。 要么忍着，要么砍了几人亡命天涯。 一把年纪，还有老妻幼子，赵彪只能选择隐忍。 越是这样，黑鹰卫的气焰就越嚣张。 店家很快回来，端了一壶好茶。 “各位官爷，茶水来了，小心烫着。” 小旗官把玩着茶盏，眼睛看向赵彪，诡异一笑。似是脚下一滑，茶盏朝前飞去。 一个人握住了欲飞的茶盏，正是刚才的刘店家。他一脸微笑道： “官爷，也太不小心了吧。” 他实在不想对上这群西厂的人，也知道这群人是赵彪引来的。但如此刁难他都看不下去。 心底里，刘店家有辞退赵彪的想法，准备等明天送完货回来就挑明的。 可是这几年，店铺的货物从来没有出现差错，借助赵彪锦衣卫的余威，商税都收得少了，店铺因此兴隆。 然后就是近几个月东西厂的骚扰，将大好的生意搅乱。兴因为赵彪，衰也因为赵彪。刘店家五味杂陈，可恨东西厂的人不是东西。 小旗官心中恼怒，索性不装了。直接将热茶洒了过去。 一道寒光闪过， 手臂还停在空中，茶盏已经裂成两半。热茶被强横的刀风裹挟洒在小旗官的脸上。 赵彪忍无可忍了，骨子里的血性再次觉醒。大不了亡命天涯。 锦衣卫绝不向阉党低头！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手里面还有些交情，可以将幼子交给朋友。 刘店家面色无奈，长长叹息一声。这一刀挥出去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老赵，你糊涂啊！” 店铺外面，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得云糖记，没错就是这家了。赵老总旗就在这里帮工。” 一队锦衣卫闯了进来，看到如此一幕。不管三七二十一怒吼道： “敢动我们锦衣卫的人，兄弟们跟我上！打死这群没卵子的！” 李玄通最后进来，优雅地扇着羽扇。 看到赵彪，直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身形挡住了后面的混乱，语气激动道： “老总旗，可是找到你了！” 论演戏，李玄通不比徐大逊色。 “你是？”赵彪惊喜，同时又疑惑。 “鄙人王千户手下掌印文书，此次特地请赵老总旗回锦衣卫，我家大人改革锦衣卫制度，正缺像您这种老前辈！” 说话间，黑鹰卫被按在地上胖揍，没有任何还手余地。因为这次跟来的是周小五。 周小五已经闯出了“小游龙”的名号，六品高手，打一个西厂的小旗官轻轻松松。 手关节被反制，周小五一脚踩在腋下，手铁钳一般扣住手腕，将小旗官制伏在地。 剩下的那些西厂走狗个个鼻青脸肿，被按在地上。 “军师，已经制伏。” “那就各打断一只胳膊，略施小惩。告诉外人，锦衣卫的人，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李玄通依旧微笑，他正愁怎么帮主公塑造企业精神了，现在正好可以。 果不其然，赵彪老脸颤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残废老头能让锦衣卫如此厚待！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千户旁边的文书！那可是千户！他以前只能仰视的存在。 在一阵咔咔咔的筋骨断裂声和惨叫声中，赵彪通红着老脸，直接单膝下跪。 “前虎司总旗赵彪不悔加入锦衣卫！” 他不知道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人要自己一个残废有何用，但是就这份礼遇就可以让他交出性命。 锦衣卫没有忘记他，王大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这如何不让他感动！ “老先生，快快请起！明日便可来报到，只要来，便是百户待遇！” 李玄通大惊失色扶起赵彪。 赵彪腿肚子抖了一下，他此刻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只要去，就是百户？ 自己没断臂时才是个总旗，现在竟然能当上百户！ 这一幕太梦幻了！脚踩在地上，都觉得是棉花。 刘店家怔在原地，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老子什么时候能量这么大了？能让锦衣卫百户看门？ “我一定准时到！”赵彪郑重承诺。 “那就恭候老先生大驾。” 李玄通走出店铺，低声对周小五吩咐道。 “打了西厂的人，赵彪可能会受到牵连，暗中派人保护他。还有让都监那边快点修建镇抚司门口的房舍。” 镇抚司门口被碾为平地的三条巷子，王九麟拨款建造了员工房。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又不用花他的钱。专门抄家的锦衣卫富得流油！ 大批的退休闲置锦衣卫被重新启用，不用多说，能退休闲置的都是底层没有背景或是受重伤的丧失战斗力的人群。 他们当然是对王九麟感恩戴德。 一天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 赵彪从柜子里取出依旧崭新的飞鱼服，还有一柄绣春刀。 一番穿戴，又系上腰带。 垂垂老矣的老头瞬间变成了一个久经生死的锦衣卫，浑浊的眼中出现光亮，整个人好似年轻了十岁。 他老来得子，只有一个七岁的幼子。 七岁扎着朝天辫的赵自于睁着贼溜溜的大眼睛，趴在门口偷瞧。马上就被飞鱼服上花里胡哨的颜色吸引住了。 “爹爹，今天格外的英武。”赵自于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你在家好好听你娘的话，再到处撒野我可就送你去私塾了！” 赵彪一脸威严。 “是！”七岁的赵自于满脸局促。 他很想说他也想穿那身衣服，但是有一股预感，这话只要说出口，就会换来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老婆子，我走了。” 厨房里的妇人应了一声。 赵彪走出家门，按着记忆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锦衣卫总部--镇抚司。 一路上忐忑不安，只是到了门口，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印象里的三条巷子竟然只剩下一堆待清理的废墟和建起的新宅子。 “这才几年没来，怎么就大变样了。” 他低声呢喃了一句。 早就有专职人员等候，随着引领校尉，赵彪来到了一处院落。 他留心看清了门口牌匾上的字 任务调查评估和应急处理司！ 好奇怪的名字，镇抚司什么时候出现这个司门了？不只有龙虎影豹四个司吗？ 抬脚迈过门槛，第一眼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的熟悉身影。 都是当年的家伙，现在都是头发斑白的老头，有的还缺胳膊断腿的。 “哟，这不是老赵吗，还活着呢？” 当年的怨家，张斤，一直看不对眼。 赵彪又喜又怒，怼了回去：“还没吃上你的席，我怎么舍得死。” 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紫，马上又都哈哈大笑。 这些老家伙都是熟人，多年不见，仇怨也算不得什么。 王九麟没有阻止这些人的叙旧，静静的等待。 半晌，他们极有分寸的停下话头，看向屋檐下的王九麟。 一个年轻到不能在年轻的千户王！ 这群老家伙都或多或少的听到王九麟的传闻，来地路上又询问了一些。都大为震惊。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猛！ 看到锦衣卫有如此妖孽，他们都笑呵呵的。至于死掉的莫空城？那崽子谁啊？连自己人都杀的刽子手不认识。 他们齐刷刷行礼，山呼： “参见千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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