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三年,时任定州刺史的侯王奉大丞相高欢之命帅十万大军南下侵梁,冬十月,侯王攻陷楚州,俘刺史桓和及楚州一任大小文武,我与侯都督及李继兄弟二人亦在俘中,后老夫与侯都督因不满南梁国内上下侵凌,朝局糜烂,决意追随侯王北入魏朝,李继亦因恨梁武帝坐视楚州沦陷而不加援救,遂与我等同归侯王。
此后,侯王进军淮上,李继得知武帝已下诏大举伐魏,心中惭恨,至此与老夫及侯都督交恶,李胤亦与老夫日生嫌隙。不久后,南、北司两州刺史陈庆之将军于淮上大败南下魏军,侯王全军覆没,与我等诸人被陈将军围于赤坎城。因知李继曾与陈庆之将军有统属之谊,无奈之下,老夫只得苦心劝说李继往陈将军大营乞命。
李继入营后不久即怏怏而回,陈将军随后撤了重围。我等随侯王归魏后,李继因心郁成疾,当年冬十二月便病逝于军中。李胤因兄丧,由此与老夫势成水火,不仅公然扬言与老夫断绝师徒之情,还时时斥老夫为无义小人,凡老夫所言一概不遵,凡老夫所为一概不从,其执拗如此已近十年。”
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扭头叫着程越的表字,郁郁地问道:“扬之,你说老夫当日所为是对还是错?为何十年来李胤都因之不得释怀。”
李胤骂你是老匹夫还真不亏了你,程越心中暗暗道,你原是梁人,因楚州被陷便投降侯景,又因侯景叛魏而重返南朝,就这样的行为,没骂你作三姓家奴,已经算是李胤还顾了一层师徒之谊。但心中这样想,嘴上却终究说不出来,程越沉吟了一阵,迟疑地说道:“这个,卑下以为,当时形势紧急,参军所为必然出于无奈,卑下非身临其境,不敢妄作评议。”
“程越啊程越,你那点花花肠子,以为老夫就看不出来么?你与李胤比起来,可刁滑了许多。”柳昕用马鞭指着程越,苦笑道:“你此刻想必和李胤一样在心里大骂老夫不忠不义,寡廉鲜耻吧?想骂就骂出来,又何必憋在心底委屈了自己。”
程越脸上一热,嗫嚅了一下正准备解释,柳昕又长叹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乱世之中,何为士大夫?但识时务者即为俊杰!老夫自认当日之为并无不妥,不惧人非议。”说着,他又用马鞭指了指程越,道:“你程家号称当世大族,所作所为与常人又有何异?你程家早年事晋,晋亡后,便在魏、宋、齐、梁间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自宇文、高氏、萧梁三家并起后,你程家更是面面俱到,四下连和:潜送陈庆之归梁,在江南博取名声;西随魏武帝入关,在长安开枝散叶,北虽与高氏交恶,但在汝阴被毁,族人北迁之际,竟也能引得重臣崔暹为之说情。你程家的手段固然能覆地通天,但你程家的立场,可能经得起像你等这样以忠义自诩之辈的推敲和苛责?”
“汝阴被毁,家族北迁?”程越听了柳昕所说,来不及领会他话中的委屈和自辩,急声问道:“柳参军既知我族中动向,可否见告家中尊长行踪?”
柳昕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程公下落老夫并不知晓。至于你族人北迁一事,我也仅有耳闻,如今侯王投梁,洛阳、邺都消息闭塞,老夫久不闻北边之事了。”
“北迁之事,还请参军不吝赐告!”程越勒住马,躬身问道。
柳昕轻轻一提缰绳,朝北边看了眼,沉声道:“我听闻说,汝阴事后,高澄将你程家族人尽数押往洛阳,意欲族灭,后得崔暹力谏,这才未施毒手。按崔暹之法,其中身份尊贵者已在洛阳就近安置,身份卑下者近2000余人,被尽数迁往东胜州安家。”
洛阳,族人,长者,墨家,程越闻言不禁将这几天遭遇的事串在一起,心中暗道,这么说来,那日深夜在颍川西市青苑中所见的青夫子,与程家的关系定是非比寻常了。他想了半天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开口询问柳昕是否知道墨家之事时,突听得前方不远处一阵马蹄声杂乱。
程越心中一惊,忙直了直身子循声看了过去,只见前方路的尽头处一溜火光飞快地由远而近。他转脸看了刘无敌一眼,两人默契地骤马向前,越过柳昕,径直朝对方迎了过去。才奔出数十步远,便见对面之人已到了眼前,来人大约十余骑,每人手中都举着个松油火把,虽马不足辔,身不足甲,却是人人挎刀个个带箭,到了近前,也不问话,齐齐一勒马,将环刀提在手里,满脸不善地看着程越等人。
程越只觉得一股杀气从来骑中扑面而来,他死死地盯着站在骑队最前面那名彪形大汉倒帚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缓缓地抽出腰间的环刀,面无表情地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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