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中央大街两侧商铺林立,其中一家名为“闻风楼”的商铺宾客如云,热闹非凡。酒楼共有两层,临江而建,内部空间宽敞,一楼临窗的位置,江寻与朔方来到店里,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坛酒,满满四大碟酱肉。 “兄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敬你三碗!”朔方一口气饮下三大碗。 江寻略显放松对朔方的戒备,举杯回敬了一杯。 朔方连饮三大碗,脸色微变,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寻:“兄弟,你怎么知道我在湖底的?” 朔方这一问,江寻顿时紧张起来,显然对方已对自己产生怀疑。他明白此刻不宜解释太多,即便自己并无恶意,过多解释也会引起猜疑,于是果断回答:“确实是偶然碰见!” 朔方脸色铁青,对江寻的回答颇为不满:“无心之巧,在所难免。恰逢其适,岂是无心?” 江寻苦笑片刻,回答道:“无巧不成书,朔大哥!您若是怀疑小弟,小弟只好告退了。”说完便要起身。 朔方忙摆手笑道:“兄弟莫怪!我被奸人所害,行走江湖难免多留个心眼,我看你并非凡人,想必也是颇有来历,不免有些好奇。” 朔方的话倒是属实,江寻见朔方开门见山,当即说道:“也难怪!我知你,你却不知我。朔大哥十二岁,师从仙天门前任门主公良缘,十六岁参加四门聚义时,因恩师被奸人所刺,朔大哥孤身犯险,追击七十余里,斩奸人首级,至此一战成名,深受当时少阳门掌门公良铁赏识,破格收为关门弟子。十八岁得公良铁真传,多次救公良铁于危难,二十六岁时公良铁不顾其他宗亲反对,毅然决然立你为接班人。三十二岁公良铁去世,你接掌少阳门,将少阳门发扬光大,一时可谓风光无限,豪情万丈……” 江寻一口气把朔方的履历讲了一遍,朔方愣住,眉头紧锁:“你是何人?怎对我底细如此了解?” 江寻道:“我叫江寻!生在南宫府,三江都督南宫叶是我外公。南宫府统战江湖九大派及无数小门小派,收录江湖各路英雄的详细履历。” 这本也是公开的秘密,莫说南宫府收录江湖人的秘密,各门各派也都有自己眼线及对江湖事态的记录。 眼见江寻如此坦诚,朔方不由得心生敬意,举过酒碗道:“江兄弟!适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说完一饮而尽。 朔方道:“你既是南宫府的人,南宫府耳目遍布江湖,消息灵通,怎么还要求鸡鸣狗盗帮你找人?” 江寻苦笑道:“是啊!我在四通八达的消息网中,被人遮了双眼,捂了双耳。” 朔方见状,虽不明江寻遭遇何事,却也能猜出一二,当下举杯饮了一口,道:“我在江湖上尚有些人脉,江兄弟,此事交给我,我帮你找。” 朔方性情豪爽,毫不犹豫地将江寻之事揽下,这让江寻惊喜之余,心中充满感激。他举起酒碗,激动地道:“如此,小弟感激不尽!”说罢,一饮而尽。 朔方哈哈一笑,陪饮一碗,正欲开口,却突然停顿,目光紧锁江寻,眉头微蹙:“江兄弟,你近日是否招惹了什么人?” 江寻一脸困惑:“何出此言?” 朔方未作解释,手掌轻轻一推,一股真气徐徐注入江寻胸口。江寻顿感胸口一暖,紧接着一阵寒意袭来,口中不禁泛起苦涩,一口淤血喷涌而出,尽数落在酒碗中。那发黑的淤血中夹杂着不少血块,与酒水交融后,瞬间将酒水凝结成冰。 江寻惊恐地望着朔方,朔方沉声道:“我看你印堂发黑,原来你中了暗夜惊魂掌。” 闻此言,江寻如坠冰窖。此刻他才忆起王漫山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原来鬼婆早已在自己体内种下暗夜之毒,只是剂量微小,自己未曾察觉。想到此处,江寻心如死灰。与此同时,江寻背心陡然传来一阵寒彻骨髓的痛感,迅速蔓延至全身,正是暗夜惊魂掌的寒毒发作,寒气逼人,痛不欲生。他低头垂首,一只手无力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全身不住颤抖。 突然,朔方手掌轻轻一展,那凝结成冰的酒瞬间融化。与此同时,江寻几乎冻僵的身体感受到一丝暖意,如沐春风,无比舒爽。然而,这份舒适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炼狱般的炽热,由内而外,整个身躯仿佛被烈火焚烧,瞬间大汗淋漓,双眸由湛蓝变为殷红。 朔方注意到江寻双眸的变化,眉头微皱,似有所悟,遂加大了灵力输出。 江寻紧咬牙关,暗自忍受,他知道这时朔方在为他驱散暗夜的寒毒,在人声鼎沸的酒馆中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朔方一边输送真气一边道:“暗夜之毒无法彻底排出,我只能帮你暂时压制。你手中的《伏地内经》,或许能助你缓解痛苦。” 江寻强忍痛苦,问道:“也就是说,我必死无疑?” 朔方道:“短期内问题不大,但暗夜惊魂掌之所以恐怖,就在于此毒具有复制与再生的能力。除非……百草伊人……恐怕天下再无人能解……” 江寻吃力的追问:“百草伊人是何人?” 朔方道:“三十年前便已绝迹江湖,至今下落不明。这本《伏地内经》正是她所着,你若潜心钻研,或许能有所收获。” 江寻叹了口气,畅然道:“多谢朔大哥指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倒也没什么了不起……” 正在二人交谈时,有一双眼睛的余光,时不时地掠向朔江二人。那是一位约摸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面容清秀俊逸,两鬓长发随风微摆,醉眼朦胧,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洒脱与英气。 “师兄,你眼睛飘来飘去看什么呢?”身旁一名年龄相仿的红裙女子略带醋意地问。 女子一张瓜子脸,肌肤白皙如玉,眼眸如秋水般澄澈,柳叶般的秀眉微微上挑,朱唇微抿,淡淡的妆容更显其美艳动人。 “人来人往的,我能看什么,不过是看热闹罢了。”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女子秀眉微蹙,嗔道:“哼!就你!准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说罢,女子顺着男子的余光望去,目光恰好落在江寻的脸上,江寻那双泛红的眼睛令她大吃一惊,她压低声音问:“师兄,怎么回事?” “和你一样……”男子饮口酒,淡然回答:“重魂之体。” 女子又将目光转向朔方,只见一个宽大的背影,依稀可见朔方面前酒碗中的酒,正沸腾不止。她不禁惊叹:“好强的真气,师兄,你知道他是谁吗?” “将灵力隔空放出,藏于无形,这种封神段位的高手,天下恐怕不超过五人。”男子答道。 女子急切地追问:“他到底是谁?” 男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手掌一翻,掌心中以酒水书写出一个“阳”字,女子顿时眼神一亮,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是他!朔方……” 女子担忧道:“师兄,我们还是走吧!我们望江楼与他有灭门之仇,他若发现我们,岂能轻易放过?” “呵!你也会害怕!今日闻风楼鱼龙混杂,待会还有好戏看呢!”男子不以为然。 “可……”女子仍有些忐忑,但话未说完就被男子打断:“只管看戏,天塌下来有房顶呢!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是望江楼的人了,他能拿我怎样?” 女子突然正色道:“花师兄!你铁了心要与望江楼为敌吗?” “晓梦,你可别忘了,不是我要与望江楼为敌,是你们望江楼的老大,把我逐出了师门。”男子反驳。 二人正是望江楼的内门弟子晓梦与花下眠。 晓梦作为望江楼的小师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古灵精怪,备受师兄弟们追捧;花下眠则放荡不羁,有‘风流痞子’的名声,楼内正义人士对他颇为不屑。然而,恰恰是这般放荡不羁的花下眠,却赢得了晓梦的芳心。即便被逐出师门,晓梦仍矢志追随。 晓梦咬了咬嘴唇,劝道:“你们虽然情同手足,但凌师兄毕竟现在是门主,你非要与他作对,岂不是自讨苦吃?大家都是同门,你回去给凌师兄道个歉,我想他一定会让你回归望江楼的。” 花下眠调侃道:“嘿嘿!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我腰不好,弯不下。” “你……”晓梦涨的满脸透红。 花下眠笑道:“你当真以为是我顶撞他,所以他才把我逐出师门的吗?” 晓梦奇道:“那是什么?” 花下眠道:“望江楼内不少人见我与凌师兄走的近,心生嫉妒,百般污蔑,凌师兄一方面嫌我顶撞他,更重要的是……杀鸡儆猴。” 晓梦一怔,随即说道:“花师兄,你当真离开望江楼,便是叛徒,将来如何在江湖立足?” 花下眠毫不在意的答道:“哈哈哈!我花夏眠名声狼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个叛徒之名无关紧要。” 晓梦略作沉思,沉吟道:“你若不回望江楼,那我也不回去了!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花下眠毫不掩饰的说道:“可别!我花夏眠风流倜傥,也绝非空穴来风,你跟着我,我在把你给祸祸了。” 晓梦似乎早已习惯,并不在意,戏谑的说道:“那你祸祸好了,我们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我还怕你祸祸?”说着,她用手指勾起了花下眠的下巴,迷离的眼神中流露出妩媚与俏皮。 花下眠一把格开晓梦的胳膊道:“晓梦师妹!我可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晓梦笑容不减,道:“花师兄!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吗?” 花下眠见晓梦不依不饶,便独自饮酒,也不答话。目光时不时瞟向朔江二人。 朔方将真气注入江寻体内,一种秋高气爽的畅快之感笼罩全身。江寻当即端起酒碗谢道:“朔大哥!多谢!” 朔方微微点头,继而从腰际取出一把短刀,道:“此刃乃故人所赠,唤作‘承影剑’。你我一见如故,我留之无用,送给江兄弟作防身之器吧。” 江寻接过承影剑,抽出一观,原来这是一对完全相同的短刃,两把剑的剑柄各自充当对方的剑鞘,设计精巧且锋利无比。江寻喜爱不已,欲回礼,却发现除了两枚镌刻着南宫府印记的金叶子外,身无他物。于是他笑着言道:“小弟身无长物,只好以此杯酒,敬谢朔大哥厚赠!”语毕,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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