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p>
寒星。</p>
冷风。</p>
剑客、刀客、老人，还有篝火。</p>
少年闭眸，聆听风声。</p>
男人怒视老人。</p>
老人眯眼看火。</p>
“真无聊。”</p>
老人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长庚睡了没有……”</p>
男人轻声道：“秀宁肯定没睡。”</p>
老人询问道：“秀宁是你娘子？”</p>
男人点头：“李秀宁，好听吧？”</p>
老人笑了笑，道：“好听，比我徒儿李长庚也就差个十万八千里吧。”</p>
少年插话道：“真好。”</p>
男人好奇道：“啥意思？”</p>
少年指了指男人，“你有娘子。”</p>
又指了指老人，“你有徒儿。”</p>
“你们牵挂，你们被牵挂，真好。”</p>
男人：“你娘咋死的？”</p>
少年沉默了一小会，道：“是被淹死的，确切地说，是被浸了猪笼。”</p>
男人与老人惊愕道：“浸猪笼？！”</p>
少年：“我爹是兵卒，很早便死于国战。”</p>
“我娘自个一人将我拉扯大。”</p>
“我娘很好看，她的脸摸起来像丝绸一样，虽说我并未穿过绸衣。”</p>
“我娘声音很好听，讲起话来轻声细语，每次哼唱歌谣，我家院里的梨树上总会落满各种鸟儿。”</p>
“我娘说，人间好美，她要让我亲眼看一看。”</p>
“可治疗眼疾的药好贵好贵。”</p>
“镇上药铺掌柜垂涎我娘的身子。”</p>
“于是，我娘得到了免费的药。”</p>
“后来事情败露，他们骂我娘是贱人，是荡妇。”</p>
“他们将我娘扒光，他们朝我娘吐口水、泼粪、扔石头。”</p>
“他们将我娘塞进猪笼，沉下去，浮上来，又沉下去，又浮上来。”</p>
“反反复复折磨了好些个时辰。”</p>
“后来我听说，我娘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河水生生撑死的。”</p>
“我听说，我娘死后的肚子鼓胀的像是怀了七胞胎。”</p>
“我还听说，我娘临死前，嘴里一直在哼唱。”</p>
男人恍然，怪不得少年总是在闭眸聆听。</p>
“啪啪啪！”</p>
老人鼓了鼓掌，阴阳怪气道：“后生，你可真惨啊，竟令老夫动了一丝恻隐之心。”</p>
男人神色一变，随即看向少年，咬牙切齿道：“我季阳生平最恨狡诈之徒！”</p>
少年面无表情道：“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们。”</p>
老人眼珠子滴溜转了两转，“后生，我且问你，你之剑法，是跟谁学的？”</p>
“武道一途，分外炼锻体与内炼养气。”</p>
“凡外炼武夫，绝离不开药汤滋补筋骨，温养气血。”</p>
“最便宜的药汤，一副也得数十两银子。”</p>
“你一个没爹死娘的泥腿小子，哪来那么多雪花银？”</p>
面对老人咄咄逼人，少年自始至终面色平静，“我说过，我是一名杀手。”</p>
“放屁！”</p>
老人无情拆穿道：“你这年纪，顶天也就十七八岁。”</p>
“然观你气血之磅礴，修为至少是换血境！”</p>
“你身后没人，打死老夫都不信！”</p>
“说，你师父到底是谁？”</p>
“如果我将你活捉送去官府。”</p>
“事后你师父会不会一拳将我打死？”</p>
男人后知后觉，不由惊出一身冷汗。</p>
‘我咋没想到这点！’</p>
“唉……”</p>
少年轻叹一口气，“你们真墨迹！”</p>
既没说自己有师父，也没说没有。</p>
男人与老人一时陷入纠结。</p>
……</p>
元灵十一年。</p>
腊月初四。</p>
北风卷地白草折。</p>
古道上，少年抬头，眼眸内尽是白茫茫。</p>
“太阳还没出来吗？”</p>
身旁男人回道：“太阳出不来了。”</p>
老人忧心忡忡道：“要下雪了，长庚才六岁，他自己一个，不会被冻死吧……”</p>
“嘿。”</p>
男人咧嘴，“我家柴房满满一屋柴火，我家秀宁还会自己生火，厉害吧~”</p>
“咕噜噜”</p>
男人肚子忽地一阵咕咕声。</p>
男人：“好饿呀，想我家秀宁蒸的土豆了。滚烫的土豆蘸上一点油辣椒，又绵又辣，啧啧，真好吃。”</p>
老人吸溜一声，抬头远眺，“前方有座小镇，咱们撮一顿吧？”</p>
少年干脆利索道：“我没钱。”</p>
男人：“我也是。”</p>
老人豪气道：“我请你们！”</p>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随便点。”</p>
……</p>
半个时辰后。</p>
青石镇悦来客栈。</p>
精美菜肴摆了满满一大桌，少年、男人、老头三人，俱是狼吞虎咽。</p>
老头最先放下筷子，端起青花瓷茶盏浅酌一口。</p>
美美打了个饱嗝后，舒服道：“吃饱的感觉真好。” 看着每次落筷，都能从满盘翠绿中精准夹起一片肉的少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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