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然其实没有太多和年长的长辈相处的经验。 她印象中相处过的年长的长辈，一个就是外公，另一个是林奶奶。 但外公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一直只活在她的记忆中，而和林奶奶相处的时候，通常还会有其他人在场，不需要她多操心什么，她只要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就好了。 所以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霍爷爷、她和霍念念的时候，她其实是有点慌的，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同时默默祈祷霍三婶快点回来。 霍老爷子则是慈爱地看着秦小然，耐心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混沌了好些日子，有些时候他有过片刻清醒，但控制不了身体，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 就像昨天霍念平带着秦小然过来的时候，他激动地不行，急的不行，但就是动不了，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很高兴早年前和老友定下的这桩婚事能成，并且两个孩子看起来也不排斥这桩婚事，他简直太高兴了！ 但高兴之余他又很伤感，老友早已去世多年，而他如今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这么麻木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对他来说是极大的煎熬。 他还有很多事想做，还有很多话想说，让他做完想做的事说完想说的话再去死也好，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向来不信神佛，但那时候他虔诚祈祷老天爷给他一个机会。 谁知道这第二天，他就清醒了、能动了！ 尽管知道这可能只是回光返照，他也很激动。 他认真看着老友的孙女，从这张年轻漂亮的脸上依稀能看出老友的相貌轮廓，从这双明亮坚韧的眼睛中依稀能看出老友往日的神采。 看到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他能明显感觉到，老友的血脉在流淌、在传承、在延续。 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老友年轻的时候。 他很高兴，很高兴能在死前以这种方式再见一见老友，也很高兴他和老友的约定实现了，他们的后辈会成为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这么一想，他便觉得老怀甚慰，觉得死了也值了。 一老一少，一个激动感慨，一个纠结尴尬，就这么各想各的维持着交流。 这时候房门轻响，沈丽君推门走了进来。 沈丽君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无奈笑笑坐回原处，和老爷子说话。 “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请李医生来看看？” 霍老爷子回过神，视线落在三儿媳脸上，摇摇头。 他现在还不知道剩多少时间呢，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去医院检查上？ 他慈爱地看向秦小然，对三儿媳说道，“去把我和老婆子给未来孙媳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沈丽君了然，起身去里屋寻找。 霍家底蕴深厚，霍老爷子的妻子更是大家闺秀，祖上底蕴丰厚，只是动乱时那些身外之物大多贡献出去了，只一些家传之物留了下来，虽然不多，但绝对价值珍贵，意义深重。 不多时，沈丽君抱着一个古朴的木匣从里屋出来，小心地交到霍老爷子手里。 霍老爷子看着木匣满眼怀念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而后取出挂在脖颈上的钥匙，摸索着打开了木匣。 古朴的木匣里有一枚纯红如血的红宝石戒指、一对颜色浓绿的翡翠镯子。 霍老爷子抬起头，将木匣递给秦小然。 “小然，你拿着，这是给你的。” 秦小然想说这太贵重了她不能收，有些犹豫，没第一时间去接。 沈丽君看出秦小然的想法来，顿时上前一步，对秦小然笑道， “小然，拿着吧，这是老人的心意，本就是给你和念平的，快收着。” 秦小然看看霍三婶，又看看霍老爷子，上前接过了木匣。 “谢谢霍爷爷，礼物我会好好收着的。” 霍老爷子欣慰地笑了，“好孩子。” 霍老爷子又叮嘱了秦小然好几句，要她一定好好的，要她和霍念平一定好好的，在秦小然一一应下后，好似放下一桩重大心事般释怀了很多。 接着霍老爷子又看向站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霍念念，仔细辨认了一番后对着霍念念伸出了手。 “念念，过来让爷爷看看。” 霍念念顿时红了眼眶上前两步，“爷爷……” 霍老爷子问了霍念念几句也叮嘱霍念念要好好生活，末了又问。 “念念有人家了没有？” 沈丽君忙回道，“还没呢。” 霍老爷子便说，“那你帮忙相看着，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沈丽君心说，霍念念的亲娘和她不对付，她怎么做的了霍念念婚事的主？ 但这事却不能说出来让老爷子心烦，便点头应了下来。 最后霍老爷子便看向她，先问了家里最近有没有事，又嘱咐她管好家，照顾好她儿子男人。 本是温情的场面，但说着说着，气氛却伤感了起来。 任谁都听出，老爷子这话里吩咐后事的意思了。 听到最后，除了老爷子，三人几乎都红了眼，老爷子只得不说了安慰三人没事。 老爷子的面子三人定然要给，强忍着泪意哭意强颜欢笑。 沈丽君道：“爸，别说了，难得今天您清醒着，我去让王妈做您喜欢吃的菜，再把大哥二哥都叫回来一起吃饭啊，您等着，马上就好。” 老爷子没拒绝，他也想好好再和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尽管长孙不在，他觉得有些遗憾。 中午的时候，一向在单位吃饭不回家的霍老大和霍老二都匆匆回了家，霍老三霍念念霍念国霍念军也全都回来了，真的是只差霍念平就一家齐活了。 被叫回来的众人看着精神饱满眼神清明的霍老爷子都很激动，但激动之余又很伤感，却不敢表现出来。 饭后，霍老爷子严厉叮嘱一家人，要好好对待秦小然，不许有丝毫苛待，还强迫他们都答应下来，他们也都一一应了。 霍老爷子挨个拉着他们叮嘱了几句话，叮嘱完他们几个都不想走，被老爷子骂走去上班了。 午后老爷子觉得困了，万般不舍满是怀念的在他住了几十年的屋子里闭上了眼睛。 坐在秦小然身边的霍念念当时就小声地哭了起来，沈丽君也红了眼睛。 只有秦小然心中忐忑，她知道霍家人是误会霍爷爷去世了，就连霍爷爷可能也这么觉得，但她觉得应该不是。 至少不该是她在喂完灵泉水这么短的时间内去世了。 他多半只是睡着了。 但她要怎么告诉霍家人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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