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 此处原是一座没有人烟的荒山,此刻竟是灵气氤氲,草木茂盛。 其上一家客栈旌旗飘摇,上书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 “神仙留步” 客栈四周,有灵兽追逐嬉戏,一片祥和。 上空有霞光万千,祥云朵朵。 倏地, 云朵之中,一只火红色的朱雀慵懒的飞了出来,其上还坐着个靓丽少女。 只是,这少女本有倾国之容,可却表情木讷,好似神游天外。 “小白,你又在想那个人了?”朱雀口吐人言,声音莞尔。 “哪有。” 姜月白吐出两个字,而后便是没了下文。 就在这时, 一道与姜月白有七八分相似的倩影掠上云海。 “小白,咱们要搬家了。” “哦。” “是去河州。” “哦。” “他也在那。” “哦……嗯?!” 姜月白竖起了耳朵,欣喜道:“真的吗?可是他不是在青州吗?” “我也不知道,是白泽说的。” “白泽预言!!” 姜月白拍了拍身下的朱雀,“小朱,下去。” 朱雀带着姜月白来到地面,后者立刻冲进了客栈。 “好久没看到小白笑了。” 朱雀感叹道。 姜月瑶略微沉默,说道:“她的笑,被偷走了。” 朱雀也略微沉默,接着道: “心也是。” …… 这是一片榕树林。 枝繁叶茂的榕树,风吹过的时候,树叶碰撞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声响。 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犹如一条水蛇,在无数榕树之间扭出各种惊心动魄的弧度。 倏地, 枝头的飞鸟双翅震动,向远处飞去。 不久, 一名手持油纸伞的倩影出现在小道尽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紧接着,一名五六岁的稚童出现,追逐着前面那道倩影。 “小平子,你来追我啊!咯咯咯。” “晓晓姐姐,你等等我……” 两人一追一逐。 良久, 又有一个手持竹竿的,黑缎缠目的少年,不徐不缓的跟着。 从芙蓉镇出来,已经走了近一个时辰。 若是换成裴礼一人赶路,不肖片刻就可赶到。 好在穿过这片榕树林,便能看到陈家村的所在。 有时候,赶路固然重要,可也不要错过路途中的风景。 有时候即便是同样的风景,在不同的时间也会有不一样的观感。 修行,亦是一场路途。 下品武道,是为修身。 上品武道,谓之修心。 “晓晓姐姐,那里就是陈家村了,我家就是那边的第二个房子。” 走出榕树林,陈平迫不及待的为姜晓介绍。 姜晓远远看去,那是个仅有十三四户屋舍的村庄。 小的不能再小。 此时,远眺而去,能看到不少屋舍的烟囱,已经冒出了袅袅炊烟。 若是视线再远一些,便能看到一个更大的村庄。 那里,便是陈平上私塾的地方。 来到陈家村,能看到不少新被破坏的痕迹,村前面的稻田,也被马蹄踩踏过。 “爹,娘,我回来了,你们快看我带谁来了。” 陈平推开门,屋内空空荡荡,也未有回应。 裴礼拍了拍陈平的肩膀,指了指左边的一个房间。 陈平心领神会,立刻跑了过去,随着房门推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床上,一个体格健硕的汉子,脸色苍白,已是奄奄一息。 床边,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握着汉子的手,以泪洗面。 “咳!” 倏地,汉子猛咳了一声,妇人赶忙把床下的木盆端了起来。 汉子一口黑血喷在木盆里,整个人看上去愈发萎靡了。 好似即将油尽灯枯一般。 “爹!” 陈平哭了出来,跑到床边,泪水横流的看着父亲。 砰! 裴礼一道真气拍入汉子体内,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五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最严重的当属心脏,有一条黑色的裂纹,还不断有鲜血溢出。 裴礼体内的真气犹如洪流一般,疯狂的灌输入汉子体内。 “他的心脉已经破损,大罗神仙也难救,你这是白白耗费真气。” 一旁,姜晓提醒道。 “我晓得。” 裴礼应了一声,可真气灌输的速度丝毫不减。 姜晓蹙了蹙秀眉,倒也未继续劝说。 “平儿,这两位是?” 妇人看向自家儿子。 陈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裴礼与姜晓。 妇人得知两人仅是萍水相逢便对陈平如此照顾,立时躬身道谢。 姜晓露出一个浅笑,算是回应。 下一瞬, 她面色凝重看向突然加速真气灌输的裴礼。 “你疯了!照你这样损耗真气,是会跌回后天境的!” “我晓得。” 裴礼再度回应一声,可仍旧没有停手的迹象。 姜晓俏脸上满是不可理解。 她正要出手打断裴礼的操作,无论如何不能让后者真的跌境。 就在这时, 一支玉笛从裴礼胸口飞了出来,一道柔和的白芒落在汉子身上。 姜晓看着那根玉笛,脑海的一方大印突然震颤了起来,有种想要融入玉笛的错觉。 她可不想失去大印,下意识拉开了距离。 衍天印。 可衍化、修复世间一切。 这也算是裴礼摸索出来的能力。 不过,他暂时无法做到生死人肉白骨。 唯一能做,便只有让陈平父亲延长片刻生命。 “咳咳……” 突然,汉子轻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眸中透着清醒。 “爹!” “孩他爹!” 陈平母子一脸欣喜。 “只有半刻钟时间,有什么要说的,抓紧时间。” 裴礼终于停下灌输真气,将空中的玉笛收入怀中,出了门。 姜晓也跟了出来,将时间留给陈平一家三口。 屋外。 夜,如约而至。 初夏的夜风,吹在身上很是凉爽。 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一双双眼睛。 也许,善良的人死了,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冒着跌境的风险,只为了争取半刻钟。” 姜晓来到抬头“看”天的裴礼身旁,问道:“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 裴礼好似喃喃自语道:“那年爷爷走的匆忙,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是再让我与爷爷说上几句话也好。” “只可惜……” 姜晓愣愣的看着裴礼的侧颜,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句话也没说,坐在了他旁边。 屋外, 两人沉默。 或许是相顾无言。 或许是故事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屋内, 有哭声、有父亲对儿子的谆谆教诲、有丈夫对妻子的依依不舍…… 这人间, 有太多的人或物,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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