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集谋这句话已经不是在侮辱展光风了,连带侮辱出身平民的光风母亲了。这引起对展光风抱以同情的人不满,施风雷和徐芳芳一直将展光风之母视作亲人,此刻心生气愤,不禁都攥紧了双拳。 但现场所不知道的是,母亲是展光风的逆鳞,谁都侮辱不了。所以,当展光风听了这句话后,眼神突然精芒暴露,他盯着蒋集谋狠声道“今天之事千不该万不是,都是我展光风一人的错,一人的选择,与我母亲无干。而且她尸骨已寒,我不允许你侮辱她” “哼,我说她又如何?想当年你父母成亲时,我是极力劝阻展绍兄弟,一个字都认识不了几个的女子,何德何能成为官妇?若展绍兄弟不娶她,何来你这逆子。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母亲没教好的原因。现在看来我当时真的有先见之明啊!”看到展光风暴怒,蒋集谋心中大喜,他继续阴恻恻地刺激对方。 说到这里,围观的有部分人开始向展绍投以鄙夷的目光,并低声议论道“原来展光风的母亲是布衣妇之子,怪不得儿子如此粗鄙。” 展光风看着众人轻蔑的目光,心中大怒,牙关紧咬,决定豁出去了。他怒极反笑,道“好,是你们逼我说的。在你们看来,我爹是个大英雄。但是在我眼里,我母亲才是我的大英雄。没错,她没有我父亲那般单刀拒敌的英勇。她做的只是在逃难的日子里遇到危险时,以一个弱女子的坚强挡在她孩子的身前;她能做到的是食物无论怎么短缺,都是首先考虑的是她的孩子。同样,她没有我父亲那样大忠大义,因为她只是布衣出身,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你们知道她临走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让我以后长大了,不需要做什么大英雄,也不要做什么大官。我只需要做到的是,若你在乎的人需要你守护的时候,千万不要丢下他一人。” “你看果然粗鄙不堪,即使是一介布衣,也该教导孩子认真读书,考取功名,怎么可以教孩子甘于平凡的?而且义有大小,应舍生取义。”蒋集谋冷笑道。 “你错了,小的时候,我母亲自知出身贫寒,因此她一直希望我能多读书,明事理,甚至考取功名,因此自小就不让我把时间浪费在习武上”展光风叹气道。 “那么为何后来改变主意了?”蒋集谋不禁追问道。 “那还不是福王和蒋大人你们的功劳?”展光风戏谑道。 “乱说,你母亲忘记初心,关本官何事?”曹由校拂袖怒斥道。 “这里很多都是我的童年伙伴,但不是所有同伴都有幸在这里;有很多伙伴死于战乱敌国之手,这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但是有一些亲友的离开却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展光风说话的时候,没有人发现赵大江拳头开始攥紧,呼吸加重,眼中闪过复杂的神采。 展光风迎着曹蒋二人的目光,继续道“我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小伙伴,他比我小三四岁,住在我隔壁,姓阮。因为是邻居,阮夫人和我母亲情同姐妹”说到这里,施风雷夫妇惊讶得合不上嘴巴,在厅里也有很多人已经知道展光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曹由校和蒋集谋脸部开始扭曲…… 展光风伤感的语调继续传来“一天,大约是发生在国都破时一、两年前吧,这个孩子突然爬过我和他家之间的围墙,哭着找到我,说家里来了很多人,很凶恶,说要什么抄家。家里的管家把他的身子托过围墙,让他快逃。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带他跑到后门,协助他逃跑了。蒋大人,你不要这么看着我,的确是我协助他跑的,但这个决定我现在都不曾后悔过” 展光风抢白了一顿蒋集谋后,不再看对方吃瘪的样子,继续道“送走他后,没过多久,家里来了一队凶恶的士兵到处搜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叫阮承志,父亲是西军都督阮崇焕。……”展光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盯着曹蒋二人,缓缓地沉声道“来我家搜寻阮承志的为首是两个大官,他们就在这里。就是因为阮家的案子给我母亲震动太大,母亲终于理解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后来加上逃难的影响,她希望我日后做个普通人。” 所有人都明白展光风是说谁了,这是大魏王朝末年的一件轰动朝野的冤案,阮崇焕通敌卖国,满门抄家。 在座的弟子当时年纪虽然还小,但是由于案件牵连甚广,因此依然知道一个大概。案件发生半年后,魏思宗一封罪己诏揭开了整个事情真相。原来为了拔除东吴前进道路上的最大拦路虎——阮崇焕,东吴孙世民采用袁乾罡的计谋,实施反间,向魏福王和蒋集谋提供西军都督阮崇焕通吴的伪证,魏思宗最终听信了福王和蒋集谋的谗言,诛杀阮崇焕并进行抄家。 最终,魏国自毁长城,吴国伐魏再没有任何障碍,最后取而代之。虽然魏思宗后来将责任揽上,但是,当时死命弹劾阮崇焕的福王和蒋集谋成为当时各官员要求问责的对象。 但由于一直以来,言官具有风闻奏对的职责,即说错了什么,也不会因此掉脑袋,因此虽然魏思宗都承认阮崇焕属于冤杀,但是曹由校和蒋集谋并没有受到彻底的清算。前者被罚俸三年,后者连降三级。 阮崇焕这个事情可以说的上是曹由校和蒋集谋一大污点,绝不希望别人再提起,现在没想到居然被展光风这个愣头青当众将伤疤揭开,曹由校和蒋集谋交换一个眼色,眼中均闪现凌厉的杀气。曹由校甚至心里在盘算这些话是施风雷指使的可能性,目的是为了打压自己的威信,想到这种可能,福王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杀意。 由于展光风、曹由校及蒋集谋三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没有人发现一旁赵大江此刻已经泪流满脸。 曹由校毕竟心机深沉,他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脸上出现悲切的神情,悲伤地道“没错,阮都督的死,我难辞其咎,当时要不是国势危殆,考虑到要留下这个身子杀敌报国,我早已自刎以谢天下了”。说完身子不断颤抖,好像要马上摔倒的样子。 此时,站在曹由校身后的一名青衣白面中年男子上前扶着曹由校道“王爷要保重身体,当年的冤案不能完全怪殿下,要怪只能怪吴贼太阴毒”。很多曹由校带来的人都开始劝慰曹由校,施风雷也上前规劝,一时间现场乱糟糟。 “大胆展光风,所谓臣不论主非,你刚才那段话句句诛心,当众损害福王威严,破坏我大魏团结,我怀疑你乃是睦州派来的细作,目的就是分化我们”搀扶曹由校的青衣白面中年男子用尖细的声音厉声喝斥道,他叫孙之獬,是大魏的礼部尚书,同样是曹由校的支持者之一。 “你们知道复国意味着什么吗?”展光风突然叹气道“十年前,我父亲去刺杀吴王那晚,我和母亲逃出了京城,之后我们一路上随着流民逃难。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饿是那么的可怕,为了活下去人们可以互相残杀,目的就是可以啃一口带血的肉。为了活下去,人们可以吃自己的孩子,若不忍心,大家可以换着孩子吃。老百姓们追求的其实是一个平安安定的环境,皇帝姓什么他们真的不在乎,现在的和平环境才是最珍贵的;你们若复国成功,最终可以重新成为王爷、将相,但是老百姓呢?他们为了你们的复国又要付出多少血泪?” 这段话在场的人以前根本没想过,他们大多被仇恨所蒙蔽,心里只是想着复仇和复国,因此完全接受不了展光风刚才那段话,很多人开始喝骂起来。“展光风你疯了,连皇帝姓什么都不在乎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来,我们不复国难道敌人就放过我们吗?我们的血仇难道就不报了?”“福王,请诛杀此獠”……一时间,群情汹涌。 刚才因阮家冤案一事有所消停的蒋集谋,这时偷偷向站在大厅一侧的一名身材高大、年约四十的灰衣人使了一个眼色。这个灰衣人,名为林艾,是福王身边最强的侍卫,前段时间已经突破八级初阶。林艾看到蒋集谋的眼色后立马会意,马上暴喝一声“福王不敬者,杀无赦”。说话的同时,身体暴长,气势汹汹地向展光风扑去。 “不要”施风雷和施安安同时惊叫扑出,但是他们两人根本事前没有想到一直默默无言的林艾会突然发难;二来,林艾的武功达八级,他们两个根本来不及救援。展光风看到向自己迅速扑来的身影,一瞬间有点解脱的感觉,“终于结束了……” 八级高阶的施风雷救不了,不代表现场没有人能救得了,一道比林艾更快的紫色身形如闪电一样提前出现在展光风身前,单手一扬,砰的一声,生生地硬接了林艾这志在必得的一掌。林艾的这一掌乃挟飞扑之势,即使是施风雷硬接这么一掌,也至少倒退三步,但是这道紫色身影,只是往后退了一小步就站稳;而那边的林艾则感到自己的手掌像是打到一座山上,他借着对方的掌力,往后一个筋斗跃开,双脚落地后,依然站不稳,连续倒退两步。 展风雷和展安安已经扑到,但他们认出这个紫衣人后,垂手站在林艾两旁,展风雷神情恭敬。 万马归槽,九级宗师曹由栩。 林艾这时已经看出对方是谁,马上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湘王王兄,展光风此人大逆不道,乱我军心,臣恳请立即诛杀。” 曹由栩没有说什么,他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展光风后,转头对曹由校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道“王弟,我这人素来快意恩仇,这辈子从不曾欠过谁。但展绍是我的好兄弟,十年前也曾救我一命,我欠了展绍,因此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儿子这么死在我面前。” 福王曹由校心里已经把自己这个武痴哥哥从头到尾骂了个遍,要不是自己跟这个哥哥同父同母,早就问候他的先人了,“你这糊涂蛋,就你看不出我想让展光风死”。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里说的却是另外的话:“王兄,你说的非常在理,若刚才林艾击杀光风的话,在这里的各位忠良之后难免会寒心。”说完,板起脸对林艾喝斥道“林艾,你好大胆,居然敢擅自出手伤害忠良之后” 林艾马上诚惶诚恐地道歉道“小的刚才因听到展光风侮辱我大魏、侮辱福王您,一时冲动之下忍不住出手。幸亏湘王及时阻止,否则若铸成大错,微臣真的万死不赎了” 曹由校鼻子冷哼了一下,不悦地道“看在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份上,这次暂且饶你,你站一边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手。” 林艾躬身答应后,退了出去。 曹由校又转头对曹由栩道“那么王兄,您对今日之局有何高见呢?” 曹由栩表情严肃地想了一下,然后道“我们学武之人,靠的是手里的真本领,以武论道,不是靠嘴皮子的。既然双方讲不通,我建议我们这里挑一个跟展光风实力差不多的人比试一下,若展光风赢了,我们就把他和妖女给软禁起来,算是还了展绍兄弟一个人情;若展光风输了,那么”说这话时,曹由栩转头对展光风道“那么,你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以后与睦州的关系一刀两断,安心地回来我们这边,如何?” 曹由校心里已经再痛骂了“这个武呆,你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用比武解决?孙世民抢了我们曹氏江山,你让他来跟你比试一下,输了就把江山还你啊?”但是,一时也想不到如何驳斥自己兄长的建议。 施风雷知道展光风脱险的曙光已现,因此马上附和道“湘王此议甚可” 展光风看了郑端允一眼,郑端允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马上肯定地点点头,展光风在二级停留的时间超过五年,基础非常稳固,因此对于战胜同级的对手还是非常有信心的,现在得到郑端允的认可后,恭敬地道“谢谢,那就按湘王的意思办” 湘王看到大家没有意义,开心地道“好的,我看你的级别是三级初阶,那么就让……”他正想找一个三级的手下与展光风放对时,曹由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那么就由本王与展光风比试比试吧,只要光风能在我手上撑过百招,那么就算是他赢了,放你们一条生路;但要是风输了,那么小妖女就要交给我来处理” “啊?你亲自出手。但你可是五级初阶,是否有失公平?”曹由栩面露为难的脸色道。 “王兄此言差矣”曹由校连忙解释道“我听说光风前段时间曾打败过四级高阶的龙图及四级中阶的王宁两位兄弟;近期光风又取得突破,因此仅比龙图高一阶的我要在百招内取胜,输掉的几率也非常大。”龙图和王宁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曹由栩是个老实的习武人,他的喉咙动了一下想说“四级高阶与五级初阶是一个巨大的跨越,是武者晋身中级高手的标志” 曹由校哪里会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刚才已经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计划,马上沉声继续道“由此看来,本王与光风这一战乃是一场公平的战斗;而且,刚才和光风对话时,我发现光风对我们的做法有点异议,以后难免会在我们之间的心病。因此,这次比试算是我们误会的了结,无论胜负,我和光风都忘记都把今天的不愉快统统忘掉,岂不美哉?” 正当曹由栩还在不知如何是好时,施风雷的声音传过来“微臣也同意福王的建议,今日风波今日平,待今日事了,来日依然是兄弟。” 施风雷说出这种明显不公平的话,大家都愕然了,但是随后一想马上明白了“施风雷知道展光风对敌经验丰富,同级选手战胜他非常困难。因此施风雷是想让福王赢,这样郑端允死后,展光风还有可能回归自己这边”想明白这一点,众人不由得从内心生出敬佩和悲凉的念头,“虽然遭遇了展光风的当众退婚,但是都督的内心依然希望挽救光风;对于这个以前的女婿,这个老丈人甚至愿意暂时把仁义放一边,甘愿冒日后被人诘问的风险。” 郑端允虽然也知道这个比武非常不公,但是想明白施风雷的心态后,也暗暗敬佩施风雷对展光风的深厚的“父子”之情。展光风当然想到这点了,他的眼圈再次红了,向施风雷行礼道“既然这样,风儿同意。” 看到双方都没有异议了,曹由栩非常开心,大声说道“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么这次就由福王与展光风比试,但双方都是兄弟、战友,应只分胜负,点到即止。虽然之前有所误会,但此战战罢,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不得再提。”他一向爱武,想到比试输了就要愿赌服输,所以全场最乐观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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