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岚虽然怀疑过宁沧以另外的形式“存在”,但听到狸奴的说法,还是有些震惊。 “整个菜园子都成了他的‘产业’,都打上了他的‘标记’,这些年菜园子所有的妖都受到他的雨露恩泽……”老道开始咳嗽,面色变得苍白,“我告诉你,当年你虽然杀了他,但他终将复苏!”</p>
“终将复苏”如一句诅咒直击心岚的内心,他渴望与宁沧重逢,但又害怕与他重逢,他知道宁沧一旦复苏,就会开始疯狂的报复。</p>
“如何复苏?”</p>
心岚揣测了多种方式,都觉得行不通,世间难道真的有重生之法?</p>
老道剧烈咳嗽起来,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颓然倒下。</p>
“狸奴!怎么回事?”</p>
老道咧嘴笑了笑,牙上沾满了血迹,他指了指笼子里的山鼠。</p>
“最后……最后一顿,还没……没吃呢!”</p>
易心岚取出银针,在老道的内关、虎口等穴位施针,又给他喂了雪蟾丹。</p>
老道缓过来一口气,但情况随之又急转直下。</p>
“这……这就是……宁沧的诅咒,透露消息的妖……活不了!”</p>
老道忽然大口喘气,张大嘴巴翻出白眼,就此没了生机。</p>
易心岚束手无策,只好按照老道的吩咐,将他收进了小葫芦里。</p>
对同一个时代过来的人,心岚是有好感的,即便当初他们势不两立。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千年前刀剑相向,千年后亦可把酒言欢。心岚是想要与狸奴喝上一杯的,但是他走得过于匆忙,没赶上最后一顿山鼠大餐,更何况宴饮呢?</p>
易心岚在死灰寮旁边选了一块地,挖了个坑。</p>
他找来一块石碑,准备写点什么。</p>
“要怎么写呢?”</p>
心岚回想着狸奴的生平,在石碑上刻下“故大春御前狸奴之墓”,算是纪念。</p>
他将石碑丢进坑中,简单垒了个土堆,把狸奴的秘密和故事一并封存。</p>
七月山的凉风吹拂竹林,易心岚行走在绿篁中,百感交集,多年前那种“忍看朋辈成新鬼”的滋味涌上心头。</p>
“狸奴啊狸奴,锦衣玉食的快乐和寓居山野的清苦,你都经历过了,可曾后悔过呢?”</p>
心岚回到诊所,打开《妖宁录》,又愣了许久,笔尖的墨水几乎凝固,他掭了掭笔,终于写下关于狸奴的内容:</p>
狸奴猫妖,久炼成精,性冷酷寒凉,味酸涩,可治炎症,蕴妖丹者,食之大补。</p>
心岚掩卷沉思,狸奴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p>
“妖者,药也!”</p>
现在为妖,身后为药,曾经不可一世的狸奴仍然逃不过宿命。他是宫中的御猫,长于深宫,从小就监管了刀光剑影和尔虞我诈。无数清夜,狸奴趴卧在红墙金瓦之上,听家国大事,也听阴谋诡计,偷御膳房的伙食,睡皇帝老儿的龙床,活得好不痛快。</p>
他修炼成妖,化形奴婢,与太后朝臣勾结,数度废立皇帝,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然而,他命中的灾星出现,易心岚、宁沧和薛云裳三个人让他万劫不复。</p>
“狸奴啊狸奴,也是因为你,我才成了现在的样子!”</p>
易心岚收了《妖宁录》,准备到街上散散步,这几日来问诊的人所有减少,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他吩咐德轩看店,自己背着手儿上了街。</p>
东关县的市井生活非常惬意,特别是午后,老人们习惯聚集在一起打牌喝茶、聊天说笑,直到夕阳西下。</p>
此刻,天边布满红霞,金红色的光给县城罩上一层薄纱。</p>
心岚想起宁沧说过,他要成为阳光,照耀天地,他要成为江河,滋润万物。如今,整个菜园子都“吸收”了他的血液,继续保持着生机,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p>
“易神医,您买阴米子吗?”</p>
一个老妪叫住易心岚,笑着打开手上的布袋,露出里面的阴米子。</p>
菜园子有吃阴米的习惯,千年后还是这样。心岚很喜欢这东西,小时候,祖父易通贞就经常拿阴米子做早餐,熬制香甜可口的阴米粥,再加上两个溏心蛋,那是绝对的美味。</p>
“婆婆,我都要了,您也早点回家吧。”</p>
心斋给了钱,拿上阴米子,打算晚上就做阴米粥吃,舌下不由得生出津液来。</p>
忽然,街巷的尽头发生吵嚷,有人向他奔来。</p>
“易神医!有人中毒啦,都说是喝了凉水井的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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