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风雪如晦，易心岚记起东关屠城那日，父亲和弟弟易心斋出门采药，不在城中，但继母王氏留守在家，最后死于兵祸。</p>
心念转动之间，风雪迷糊了双眼，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砍中宁沧，只感到双手发麻。</p>
风雪稍歇的时候，心岚才看清了情况，自己既不在城外，也不在城头，而是被大军困在楚楼之上。</p>
大春年代的楚楼毁于战火，在今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不复存在，再往后才有了复建的工程，落成之后取名观楼，而不再是楚楼。大宁王朝盛行理学，忌讳“秦楼楚馆”的提法，所以崇古的一派并未了遂心愿，只能使用“观楼”这个名字。</p>
“可恶！还是这个样子！”</p>
易心岚满身都是血，白色的长袍被染成了朱红，他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就与当年的东关屠城一样。他逐渐察觉到，即便重新来过，自己身处关键的时间点，还是无能为力，似乎根本就改变不了历史。</p>
宁沧的士卒不断登上楚楼，都被心岚击退。随即，有人放火烧楼，顿时浓烟滚滚，楚楼岌岌可危。</p>
“易心岚！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情景很熟悉？”宁沧出现在夹镜楼上，他的麒麟甲也是满染鲜血，“我要让你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两次！”</p>
宁沧的话音刚落，楚怜兒就被捆绑着推到宁沧身边，同时，上百名无辜百姓被驱赶到“钟灵毓秀”的牌坊之下。</p>
这一幕，易心岚很熟悉，在一千年的漫长时间里，他无数次梦到此情此景，每一次都会从睡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p>
只要宁沧下令，楚怜兒就会被推下夹镜楼，而牌坊下的百姓也会丧生在屠刀之下。宁沧再一次给心岚出了这个“选择题”，救怜兒还是百姓，易心岚只能顾及一边。</p>
上一次，易心岚选择了百姓，导致楚怜兒坠楼身亡，而牌坊下的百姓也没能救下，其中还包括他的继母王氏。</p>
一朝错，千年悔，如此两难的抉择，到底该如何选？</p>
宁沧从士兵手中接过楚怜兒的琵琶“相思木”，胡乱拨弄着琴弦，东关县城上空响起阴郁的琵琶弦鸣，完全不成韵律，却让所有人惊心动魄。</p>
“怜兒，我说过，易心岚的心很大，他心中装了很多东西，今日便是最好的机会，你且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你！”</p>
宁沧对楚怜兒说完话，又高声对易心岚道：“易心岚，你自己选吧，只要我放出响箭，楚怜兒和那些乡亲就会同时殒命，我看你怎么选！”</p>
楚怜兒一脸激愤，双目流泪，她何尝不希望心岚来救她，但是看到心岚犹豫，她心中没了底。</p>
“心岚，你到底爱不爱我？”</p>
楚怜兒发出灵魂拷问，这让易心岚身心都在颤抖。</p>
到底怎么选呢？唯一的办法或许是先擒住宁沧，这样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p>
“怜兒，我爱你！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p>
易心岚声嘶力竭地大吼，让战火中的军民都为之一惊。</p>
“哟，花言巧语谁不会说？”宁沧不屑地讥讽，“你倒是用行动证明啊！”</p>
牌坊下，心岚的继母王氏已经认出心岚，虽然她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继子。</p>
“心岚！娘在这里！快救救娘！”</p>
听到继母的求救，易心岚乱了方寸。</p>
“怎么还是这样！千万遍的复盘有个屁用，临事之时，这颗心仍是静不下来！”易心岚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稍有不慎，刺杀宁沧不成，那么怜兒和百姓们都会丢了性命。</p>
宁沧疯狂大笑，就像是看到了一出世间最可笑的大戏。</p>
“母亲和情人同时掉进水里，到底先救谁？宁沧，你到底怎么选？”</p>
此时，楚怜兒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了，她挣扎着，身上的狐裘落到地上，只剩下一袭单薄的红裙，在风雪中犹如耀眼的烈火。</p>
“易心岚！你是个男人，别犹豫不决！”</p>
一语似利剑，刺痛心岚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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