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进行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南北军均伤亡惨重。曹沛然和宗泽分别率领残部逃离战场，双方的精锐损失殆尽，总共活下来的不过千余人。</p>
宗福没有见到过如此惨烈的战况，所谓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p>
当初的锦衣玉食都成了浮云，命运让宗福受困于曹沛然的军中，让他做了个“假皇帝”。现在，九丝山成了南北军的坟冢，宗福所倚仗的军事力量灰飞烟灭，将来的人生之路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头，布衣蔬食，庸庸碌碌，泯然众人……</p>
“怎么，不甘心失败？”心岚捡回宗福的明黄龙袍，还给了他，“至少，你还活着。”</p>
宗福接过龙袍，忽然觉得十分滑稽，就为了这件破衣服，大宁境内兵戈四起，互相攻伐，闹得民不聊生，最后谁都没能讨个好。</p>
“下一个穿上这龙袍的，又会是谁呢？”宗福将那龙袍丢进尚在燃烧的火堆里，一团烈火，几缕黑烟，宣告妄想的“破碎”。然而，本就是妄想，终是不成，哪里来的“破碎”呢？</p>
“看来是想通了，”青九出现在宗福身后，“心岚，你这个徒弟还不错，有点悟性！”</p>
易心岚道：“火候还不够，再给他一些时间吧！”</p>
心岚站立在血液浸泡的泥土中，看着漫山狼藉，心有戚戚，于是双手合十，低眉垂目，默诵往生咒，为亡灵超度。</p>
青九了知心岚的意思，也跟着念起往生咒，顿时九丝山中梵音飘荡，平和的佛力驱散了肃杀之气。宗福的心开始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山河破碎、舆图换稿，无数亡灵游荡在帝国的上空，他们想要抓住荣华富贵，想要抱紧功名利禄，最后都不可得，只能成为天地间的孤魂野鬼，无家可归。</p>
“九儿，你带着宗福先回牛鼻寺，我要再回九丝城看看。”</p>
心岚将宗福交给青九，然而青九却不大乐意。</p>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青九的眼中充满了期待，她渴望着能一直陪着易心岚。</p>
“听话……”心岚十分坚定，“我还要去解开心中的疑团。”</p>
青九叹口气，无奈说道：“犟不过你，那我先把你的好徒儿送回去！”</p>
宗福就像是“失魂落魄”的风筝，任由青九“拉扯”，离开了九丝山。</p>
易心岚沿着山路，踩着尸体，一步步上山，仿佛在巡礼。</p>
杀戮，血肉，死亡，历历在目，很难不触动人的情绪，易心岚也不例外。</p>
他明白，对于修道者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都是不真实的，然而自己身在其中，若即若离，无法不去面对这些纷乱的“色相”，无法不去感受痛苦和悲伤。</p>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执着”，可是易心岚这一辈子做得最好的事情莫过于坚持和执着，不然他也不会追随楚怜兒的转世上千年。</p>
心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同时踏进被烧成焦土的九丝城。</p>
进城那一刻，他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踏进的是曾经的凌云城，岚陵的形象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满身都是血污。</p>
易心岚之所以要返回九丝城，那是因为他想验证一个猜想，毁灭之后的城池里，或许会出现“老熟人”。</p>
他漫步在被血与火覆盖的城中，四处搜寻，也没能看到熟悉的身影。</p>
“会不会是我想多了？”心岚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特别是在薛云裳化妖后。</p>
他又转了许久，回到九丝城的城门处，双目的金光暗了下来。</p>
突然，心岚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种感觉驱使他飞上城楼，又一次凝视这座城池。</p>
“出来吧，不必躲了。”</p>
心岚似乎在对着空气说话，空城中没有人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城主府里才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是宁沧，女的是泉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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