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落井下石

当远征军第五舰队司令官米格尔·迪亚斯中将用【将级通讯器】和圣域之城的总司令部取得联系时，在通信屏幕的画面中出现的却是作战参谋文森特·霍华德准将那张欠缺血色的脸。 “我是要求和总司令官面谈，可不记得说过想见你。你只是一个作战参谋，没叫你就别多事！”老将军的声音相当激烈，不论是压迫力或威严气势，都是文森特·霍华德远远所不及的。 年轻的参谋虽在一瞬间为之胆怯，而后却以高姿态回答道：“有关对总司令官申告之事，一切都得经由我传达，是为了什么理由而要求面谈呢？” “没有对你说的必要。” 米格尔·迪亚斯忘了自己的身份而吵了起来。 “那么下官不能替你传达了。” “什么！” “不管地位有多高都必须遵守规定，否则我可以切断通信。” 米格尔·迪亚斯心中暗想：“这不正是你这家伙故意定下的规定吗？” 但在此时此刻，米格尔·迪亚斯不得不作出让步，说道：“前线的各舰队司令官一致要求撤退。有关此事希望求得总司令官的谅解。” “想要撤退？”文森特·霍华德准将的嘴唇，正如老将军所预想的，扭曲了起来。 “邓蒂斯中将就不必提了，连素有勇敢威名的迪亚斯将军都主张不战而退，实在令人感到非常意外！” “别用这种卑劣的说法！”米格尔·迪亚斯毫不留情地斥责他。 “如果当初你不提出这种无谋的出兵案就没事了。现在总该对自己的责任有点自知之明才对吧！” “如果是下官就不会撤退了，这正是一举消灭恐怖组织的好机会，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句态度不逊且不经思考的话，使老将军的双眼中闪着仿如超新星爆炸时的闪光。 “是吗？那么交换好了。我回到圣域之城，而你就到前线来替我。” 文森特·霍华德的嘴唇似乎已经扭曲得不能再扭曲了，厉声道：“请不要说这种不可能的事。” “你明知不可能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而且只会缩在安全的地方大放厥词。” “您在侮辱下官吗？” “我只是听够了你的大话。你要表现自己才能的话，应该要以实绩而不是光靠那条油滑的舌头吧！首先要搞清楚对别人所下的命令自己是否也能做到，你自己来试试看如何？” 老将军仿佛听到了文森特·霍华德那张消瘦的脸的血液被抽干的声音。 年轻参谋的两眼失去了焦点，狼狈和恐怖写在他脸上。 鼻孔鼓起，嘴巴扭曲成四边形，两手抬起将脸孔从米格尔·迪亚斯的视线中掩盖了起来，在这一秒之中响起了不像喘息也不像惨叫的声音。 在米格尔·迪亚斯的视线前，文森特·霍华德的身影没入通信屏幕的画面之下。 代之出现的是左来右往的人影，但却没有人说明此时发生了什么事了。 “他是怎么了？” “这个……”站在米格尔·迪亚斯身旁的副官克莱曼上尉也无法答复长官的疑问。 大约二分钟之后，老将军在屏幕之前等候着。 不久后，一位身穿白色军医制服的壮年男子出现在画面上并敬了礼，然后说道：“我是军医约瑟夫·贝尔。现在文森特·霍华德准将正在医务室接受治疗中，有关此事由我来做说明。” 米格尔·迪亚斯想着，请别再摆什么架子了。 “少校，霍华德准将是什么情况？” “转换性歇斯底里引发的神经性失明。视力会逐步恢复，但以后可能会有无数次再发作的机会。起因是精神上引起的，如果不把病因根除的话……” “那该如何做呢？” “不可以违背他，不可给他挫折感。谁都得遵从他说的话，任何事都得照他的想法去做才行。” “你是认真的吗？贝尔少校！” “这是由于过度骄纵而养成了自我异常扩大，是幼儿有时会出现的症状。只有满足其自我与欲望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要将军您向他赔罪，毫不犹豫地去实行他的作战计划，赢得胜利，使他成为赞赏的对象……这样方能除去他发病的原因。” “这可真要谢谢你的好意了。”米格尔·迪亚斯倒没有发怒。 “为了治好他的歇斯底里症，必须要20万以上的士兵们身处死地才行吗？好大的排场呀！他会被‘感动’的泪海淹死的！” 军医苦笑着说：“如果只从要治好文森特·霍华德准将的病症来说，就只有这么做了。但如果把视野扩展到全军的话，自然就会有其他方法了。” “说得没错，叫他滚蛋不就得了！”老将军的态度相当严肃。 “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如果知道了和想要巧克力就哭诉的幼儿处于同样精神状况的家伙竟是20万官兵的军师，古斯塔斯的那些人大概会高兴得跳起舞来吧！” “总之，有关医学以外的事，不在我的权限之内。我帮你转接总参谋长阁下……” 以选举胜利为目的的政治，和小儿性歇斯底里症的秀才型军人之苟合，竟动员了20万的官兵。 “若是知道这事的真相之后还能继续认真地作战的人，如果不是被虐待狂式的精神病患者，就只能是疯狂的好战之徒了！”米格尔·迪亚斯苦涩地想着。 “迪亚斯将军……”取代军医而在通信屏幕上出现的是远征军总参谋长米洛什·诺维奇上将，那端正的绅士容貌上，有浓厚的愁色。 “是总参谋长啊，在忙碌之际劳动你真是令我惶恐！”即使露骨地讽刺也不会脸红，大概就是这位老将军的厉害之处了。 米洛什·诺维奇上将也浮现出和军医相同的笑容，说道：“让你看到这种丑态百出的场面才真的令人惶恐呢！霍华德准将大概将立即休养，这事是得要总司令官下裁定的……” “我赞成！这对大家都好。那么，第七队提出的撤退一事如何呢？我可是完全赞同的。前线士兵已经处于无法作战的状态了，不管是心理上或肉体上……” “请再等一会吧，这也要总司令官下裁决才行，希望你能了解此事是不能立即答复的。” 米格尔·迪亚斯中将对这种官僚式的回应作了个嫌恶的表情。 “我知道如此是无礼的，总参谋长，我想直接面会总司令官，能替我代为转达吗？” “总司令官正在午睡。” 老将军皱了下白色的眉毛，然后缓缓地反问道。“你在说什么，总参谋长阁下？” 米洛什·诺维奇上将的回答，显得更加凝重了。 “总司令官正在午睡。他下令除非有敌人袭击，否则不要叫醒他，因此你的提议将会在他起床后转达。请无论如何等到那时候吧！” 对此事米格尔·迪亚斯没作任何回答。 在米洛什·诺维奇上将的视线之下他似乎困难地上下微微的牵动着两肩。 “好的，我明白了。” 这压抑着情感的声音从老将军的口中发出，是在经过了约一分钟之后。 “在此之前，我将以前线指挥官的身份，履行自己对部下生命的义务。有劳你了。在总司令官醒来之时，请你替我转达，就说克瑞斯很挂念他，是不是做了个好梦。” “迪亚斯将军……嘟……”通信是由米格尔·迪亚斯这边切断的。 米洛什·诺维奇上将以沉重的表情注视着那化为灰白色平板的通信屏幕…… —————————— 看了侦察部队来的报告，柯尔·雷奥尼斯点了点头后，传唤了米达·布达亚，派与重大的任务。 “侦察所得由圣域之城向前线派遣了输送舰队．那是敌方的生命线。我要你率领交派给你的全部兵力前去攻击，务求全歼敌军，细节的运作则由你自行裁定。” “情报、组织、物资，军中的这些资源只要有必要你都可以全权动用。” “遵命。”行了一礼之后回过身去的米达·布达亚，在走了几步后突然被柯尔·雷奥尼斯叫住了。 对着疑惑地转过头来的战友，柯尔·雷奥尼斯说道：“布达亚，这是为了胜利！” 他知道这种让被占领地民众挨饥抵饿以缚住敌人手脚的残酷战法，米达·布达亚是反对的。 虽然他在口头上、表情上都没有表露出来，但柯尔·雷奥尼斯太了解他了，米达·布达亚就是这样一个正直的人。 米达·布达亚再度行了礼，他离去之后，柯尔·雷奥尼斯诉留在原他的其他诸将。 “在布达亚将军击破远征军输送舰队的同时，我方将发动全面攻势。在此时放出假情报，就说输送舰队受到攻击但平安无事。这是要防止远征军断绝了最后的希望，而做出破釜沉舟之举。同时也是要使他们察觉不到我军的攻势。当然他们终究会发觉的，但越迟越好。” 他习惯地扫视了一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以前站在他身旁的，一向都是那个足智多谋的前辈，现在则是几个并不熟悉的幕僚。 这虽是自己所作的决定，却仍有些失调的感觉。 “我军补给部队在夺回被占领地的同时，要第一时间供与住民足够的粮食物资。虽是为了对抗叛乱军侵略的需要，但让陛下的臣民忍受饥饿，并非我军的本意。另外，这也是对边境的住民显示，只有帝国才有统治能力及负此责任的事实。” 柯尔·雷奥尼斯的真正用意并非是对「古斯塔斯」，而是要让自己获得民心。 但这事不必刻意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柯尔·雷奥尼斯之前是让在后勤和内政事务上有独到手腕的乌索普·莱姆负责将边境星域的所有粮食物资以高效率全部运走，现在又派米达·布达亚袭击加达里远征军的补给船队，都是要达到在最短时间内使远征军陷于绝境这个战略目的。 这种战略固然有它可取之处，但也有不利的方面，就是若没有把握取得决定性胜利的话，必然赔了夫人又折兵，掉了土地不止，同时也会大大的失了民心。 —————————— 斯蒂芬·菲利普少将所率领的远征军输送舰队，是由1000吨级输送舰50艘、护卫舰26艘所组成的。 关于护卫舰的数量，后方主任参谋罗尼奥·帕瓦德认为「数量太少了，至少要有100艘以上。」但却被驳回了。 一来由于并不认为恐怖组织会为了区区输送舰队而动员大军，况且派遣过于多数的舰艇，总司令部的警备也将会薄弱，以此为理由而将其驳回了。 在这远离前线，而且易守难攻的要塞内，竟然说出这种借口，罗尼奥·帕瓦德不由得为之愤慨不已。 斯蒂芬·菲利普要比罗尼奥·帕瓦德乐观得多。 虽然在出发前罗尼奥·帕瓦德再三警告他要当心敌人，但他却充耳不闻，也不到舰桥去工作，反而在自己房内和部下玩着立体战棋。 当脸色大变的舰队参谋柴可夫中校来叫他时，他像是被将了军似的不高兴地责问道：“前线有什么事吗？真是太吵了。” 柴可夫中校哑然地回顾着司令官：“这里就是前线！您没看到那个吗？阁下！” 说着他用手指指向前面连接着舰桥主银幕的小仪器，那里映出了急剧扩大的白色光云。 斯蒂芬·菲利普像被人掴了一巴掌似的，喉咙里像塞了点什么，一瞬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再怎么说他也不会认为那是友军的。 他们已经被敌方可怕的大部队包围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真不敢相信！”斯蒂芬·菲利普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声音。 “不过是对付一支输送舰队，竟派出这样的大军……为什么？” 在柴可夫所开的氢气动力车通过前往舰桥的走廊途中，这位将军一直问着这个愚蠢的问题。 直到柴可夫斯基不耐烦地对他说：“你还不了解自己任务的意义吗？” 此时，走廊的扩音器传来系统预警警报：“大量敌飞弹向本舰接近！” 这个声音在一瞬之后变成了飞行员的惨叫声：“无法抵挡！数量太多了！能量护盾耗尽……” —————————— 在一个从外观上看几乎是废弃状态的中型维修站内，实际上是“恶魔组织”战时前线统帅部。 通信官从控制台前的座席上站了起来，将那张兴奋得发红的脸朝向了柯尔·雷奥尼斯说道：“布达亚将军传来的捷报。敌输送船队全军覆没，护卫舰26艘也完全被破坏，我方的损失只有战舰1艘受中度损伤，以及14架无人机……” 欢呼声席卷了整个指挥室。 在圣域之城战败以来，虽说是为了战略上的需要，但对于屡次不战而退的组织成员而言，可是许久未有的胜利快感了。 “你们照事先计划进行，以全部战力对加达里合众国之远征军发动总攻击。”柯尔·雷奥尼斯向待命中的头目们发令了。 在一声「遵命」之后，随即欲赶赴前线的头目们，被柯尔·雷奥尼斯叫住了。 他命令侍从端来了美酒，以预祝战争的胜利。 “我们已经胜券在握。现在必须使它成为彻彻底底的胜利。别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加达里远征军有机会生还，一切条件都已成熟。愿战神的恩宠加持于诸位之身。干杯！” “干杯！” 众人唱和之后，喝干了杯中的美酒，依照习俗将酒杯掷落地板，无数的光亮碎片在地板上华丽地乱舞着。 待众人走出之后，柯尔·雷奥尼斯仍旧屹立不动，静静地注视着外面漆黑无边的宇宙，他在其中看到了比散落在地板上玻璃碎片的光芒更为冰冷、更为无机质的光芒之群。 但是，他打心底里喜欢那些光芒，就是为了要将那些光芒尽收手中，现在自己才会身在此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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