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燕琴的这一句话,孟晟一马当先挡在了楚延琛身前,候在门口的重九握紧手中的长剑,眼神戒备地看向那看似柔弱的女子。
燕琴面上的笑并未消退,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旁人的戒备与警惕,双眸看向楚延琛,轻启朱唇,声若玉珠落盘,恰是清脆圆润:“楚大人,有位贵客想要见一见您。”
孟晟注意到燕琴口中着重的‘贵客’二字,他眉头微微一蹙,而后朗声道:“燕琴姑娘,咱们楚大人身份金贵得很,不是什么藏头藏尾的贵客可以见的。”
“孟大人,不是贵客藏着不来,只是不大方便。还望孟大人见谅。”燕琴微微躬身,略带歉意地道。
孟晟呵呵一笑,他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见了。等那位贵客什么时候方便了,再来大理寺见人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楚延琛,似乎是想带着楚延琛离开。今日来兰亭序,可以说是意外频发,虽说周边都守着他的人,但他也不得不小心点,阴沟里翻船的事儿可不是少见。
燕琴柳眉微皱,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楚大人,我想您应是想知道那一日出手相助之人是谁吧?”
听到燕琴这一句话,楚延琛心头一惊,双眼里的淡然稍退,朝前走了一步,他打量了一番燕琴,燕琴一身坦然,面上的神情更是镇定大方。
楚延琛的面上一片平静,内心深处却是在微微思忖,看来这位贵客很可能就是兰亭序背后的神秘人了。
“燕琴姑娘,请带路。”
“楚大人!”孟晟不由得伸手拦了一把,随后靠近一步,对着楚延琛急声道,楚大人,来人这般遮遮掩掩,又不报名讳,只怕是来者不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楚大人,您三思而行。”
重九虽然并未多言,但是那紧绷的气息可以感觉到他的想法与孟晟是一样的。
楚延琛笑了笑,道:“孟大人不必担心,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想来还未有人如此丧心病狂,袭击朝廷重臣。”
楚延琛眼中带着一丝深思,对于燕琴口中说到的贵客,他心中有那么一个想法,故而才会同意随人前去。他对于自己这条命还是很看重的,若非是有把握,又怎么会以身犯险?
“可”孟晟面上依旧是带着浓浓的警惕,他似乎还想再劝上一劝。
只是楚延琛走近他身边的时候,轻飘飘地道了一句:“这位贵客,可能是贵不可言。”
正是这么一句话,孟晟沉默地移开了身子,任由楚延琛随着燕琴离开,重九抬脚跟上的时候,楚延琛忽而侧头看了一眼重九,吩咐道:“重九,你在此等候。”
“公子。”重九张了张口,似有不甘。
只是见楚延琛面容沉沉,他只得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安静地守在一旁等着。
楚延琛与燕琴缓步离开,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出了菊乐楼,便朝着晴雪苑而去。晴雪苑与菊乐楼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这儿更是清雅淡然,带着一股悠然恬静的气息。
楚延琛的脚踏上楼阁的时候,便听得一阵咿呀丝竹之声传来,那乐声婉转动听,夹杂在其中的唱曲儿声更是如晴雪初霁,豁然贯通,只是那曲词却是哀婉缠绵,令人心叹。
“奴曾见,金玉满堂莺声晓,亭台水榭叠叠花,却未想雪融冰消。这残垣断壁处,奴见丝带飘,奴见歌舞转,数十年起起落落,家家换姓,人人不道,残梦留,旧怨泯,不信从头看,青丝白发君不见。”
楚延琛唇边扯了一抹浅浅的笑,似嘲讽,似无奈,听着这一曲‘欢喜悲’,想着里头的贵客还真是品味非常。这一曲‘欢喜悲’唱的便是世事更替,兴衰成败,由于曲风太过悲戚,故而并不被人喜欢,唯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会喜欢听。
到了阁楼的正门,燕琴停在了门口,她低声道了一句:“楚大人,我就送您到这儿了,贵客在里头等着您。”
楚延琛微微点头,低声道:“辛苦燕琴姑娘了。”
言罢,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略微瘦削的少年郎,他靠在软塌上,双目微微闭着,手轻轻打着拍子,面上带着一抹说不出是满足还是哀恸的神情,悠悠听着屋子里盲眼歌女的轻唱低吟。
见到屋子里的贵客,楚延琛心头是惊诧的,他的双眼里露出一抹诧异,但很快便又隐没起来。因为这人,正是当今陛下刚刚立下的太子,也是福慧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赵勤暄。
太子此时似乎是沉醉在这一曲‘欢喜悲’中,并未注意到楚延琛的到来。他的面容与福慧公主有四分相似,但却比福慧公主更加清秀些,不若公主那般明艳不可方物。此刻安静听着曲儿的模样,更是透出了一抹与世无争的气息,仿若是饱经沧桑后的疲惫都散了出来。
楚延琛并未打扰太子听曲子,他安静地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缓了缓心口处的凝滞感。
这一曲一唱三叹,最后才袅袅结束,那位盲眼歌女抱着琵琶,拄着长棍,熟悉而缓慢地从偏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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