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桥横跨在倾盆暴雨中的大运河上,如一条巍然立在风雨中的巨龙。遇到此等骤雨,路上行人皆是避之则吉,而锦鲤桥上却有穿着华贵的二人各执一伞漫步于风雨中。 “公子,雨下得这么大,我们不去避雨,却在街上逛些什么?” 李雪娥瞥了瞥空旷的街道,悠悠道:“捉贼。” “捉贼?”那宫女瞪大了眼睛。 李雪娥道:“方才在尚书府门前你也看到了,那三个贼子视天子圣旨如无物,当众劫走舒妃。十一铁鹰那班废物居然还眼睁睁地看着舒妃被劫走……兄长真是养了一班饭桶,本公子只得出手帮一帮兄长。” “公子要捉那三个贼子?”宫女面色一白,赶紧劝道:“奴婢见那三个贼子出手狠辣,公子若是有个闪失,奴婢怎么回去交待?” 李雪娥将脸一板:“春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本公子的剑法如何你还不知道么?” 那叫作“春儿”的宫女低声道:“公子自小便从师于多位剑道名家,武功自是不俗的,可那些贼人也不是易与之辈……十一铁鹰都没……” “住口!”李雪娥怒叱道:“春儿,你怎敢将本公子与那些废物相提并论?本公子练剑……”李雪娥正要接着教训宫女,忽然收住声,盯紧了那锦鲤桥以北的街道——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冒着漂泊大雨向着锦鲤桥疾驰而来。 “来的好。”李雪娥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右手已搭上了腰间的剑柄…… 夏逸虽已摆脱了吴开平一行人,但心中却有着强烈的不安之感久久不散。犹记得他在逃窜时曾看到第二枝火令箭升空——那究竟是傅潇还是袁润方暴露了?是以夏逸一摆脱吴开平等人,便全力奔向那第二枝火令箭发射的位置。眼见前方便到了锦鲤桥,过了锦鲤桥不到两百步路便可赶到那处一探究竟。 锦鲤桥上立着两个俊俏公子,各执一伞,伫立于风雨中丝毫不动。夏逸心中不由纳闷道:今日遇到的傻瓜还真不是一般少。可就在他的第一只脚踏上锦鲤桥上时,便听得一声“贼子看剑!”接着那两个俊俏公子中的一个已是一剑出鞘,刺向了疾速奔来的夏逸! ——伏兵?夏逸心中莫名震惊,直到这俊俏公子刺出这一剑后,他才察觉到这俊俏公子身上传来的些许杀气。一个高手战意越昂扬之时,他身上的杀气必然愈发强烈,但若是常人恐怕根本察觉不到此等战意与杀气——这本就是一个难以言述,却只有高手之间才能互相觉察的奇妙现象。 ——但眼前这公子哥似已久候多时,且杀气并不强烈,莫非是刺客?这样的想法只在夏逸的脑海中闪过一瞬间便被他否决了,在听涛峰上他领教过无形刺客的剑法。无形刺客未出剑时,没有人可以察觉到他的丝毫杀意,但他一旦出剑,那便一定是充满死亡气息的一剑!所以眼前这个公子哥绝不是一个刺客,恐怕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路人。 夏逸左脚就地一旋,身形接着向前飞去,如旋风一般避开那俊俏公子的剑。 “有些手段!”这俊俏公子右腕一抖,紧接着便舞出一道剑花砍向夏逸施展步法的左脚。 夏逸见这公子哥在这紧要关头对他死缠烂打,不由怒上心头,左右双脚一替,反身一刀力劈那偷袭左脚的一剑。 刀剑相交,那俊俏公子只感到右腕一麻,便再握不住手中宝剑,只得任其坠落于桥上。夏逸正要再补一刀斩向那公子哥,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叫:“休要伤害公主!” “公主?”夏逸方才只顾赶路,压根儿没看清那俊俏公子的模样,此刻定睛一看,这出剑的公子哥既没有喉结,身形也略瘦小于同龄男子,且身上还飘着一阵淡淡的上等胭脂的香味儿……果然是个少女。 “你是公主?”夏逸此刻才是被真正震惊了,心中则即刻有了主意——看来老天待他还不算太薄。 “十六公主李雪娥便是姑奶奶我!”李雪娥以单脚一挑,又将宝剑送回手中:“贼子看……”她最后一声“剑”字还未出口,夏逸已忽然发力,在李雪娥还没看清夏逸是如何到她身前时,夏逸已飞速点了她包括哑穴在内的四处穴位。 “贼子,你……不许伤害公主!”那叫作春儿的宫女的身子已是抖得厉害,可主人被擒,她也只得装作怡然不惧。 夏逸本是心情沉重,此刻却险些被这对主仆逗得笑出声。 “她是十六公主?”夏逸朝着春儿问道:“当今圣上的亲妹妹?” “不错,你……你敢劫走皇室成员……”春儿的话音也打着颤:“陛下……绝不会放过你!” “你如何证明她真的是公主?”夏逸厉声道:“我这人最恨别人骗我,你若不能证明她真的是十六公主,我现在便把你也制了,再把你俩一起丢到大运河里去!” 春儿赶紧说道:“公主的腰带里放着她的名牌。” 夏逸看了李雪娥一眼,说了声:“得罪了。”便向李雪娥腰带内探去,立即摸到一块四方形硬物,取出一看,果然是一块皇室牌匾,上面还印着“静盈公主李雪娥”七字。 夏逸虽不曾见过皇室成员,也从未见过这名牌,但看这眼前少女的神态与这名牌的质感,暗自揣测该是不会有错,便收起凶态,对春儿笑道:“十一铁鹰正在追我,你若继续在这桥上耐心等着,便可等到他们。” 春儿战战兢兢道:“你……你先放了公主。” 夏逸莞尔道:“你现在闭上眼,也闭上嘴,在这里等着十一铁鹰,告诉他们我要先借公主一用。”说着,他又露出凶态:“倘若你敢睁开眼,我便把你和公主一起丢到河里去!” 春儿吓得赶紧闭上了眼,也咬紧了牙,最后听到的声音便是朝东方向的一声轻响——似乎是公主宝剑落地之声。 春儿就这么立在雨中一动不敢动,生怕一睁开眼便见到那掳走公主的恶贼,心中则暗自盼着那十一铁鹰速速赶来。也不知等了多久,春儿终于听到一句“这位公子……姑娘,你可曾看到一个一身灰衣,带着一柄长刀的男子?”春儿睁开眼一看,便见到四个身穿轻甲的武士站在她面前,正是不久前还在尚书府门前见到过的吴开平、七鹰、八鹰、九鹰。 “十六公主被那恶贼抓走了!”春儿急切地叫道:“我是公主的伺婢,公主本想在桥上阻住那恶贼,不成想却被那恶贼捉走了!” 吴开平面色巨变,厉喝道:“你这奴才怎敢私下公主带出宫……公主他们往何处去了?” 春儿又急又怕:“那恶贼要我闭着眼不许偷看,不然便将我丢到大运河里去……” “所以你真的闭着眼?”吴开平恨不得此刻就把这宫女丢到河里去:“那恶贼叫你自己去跳河你也去么!” 春儿急忙指向东边说道:“我最后听到那处有恶贼离去前发出的声响。” 吴开平见桥南以东的路上落着一柄剑,拿起一看确是一柄上等好剑。 七鹰说道:“统领,这剑必是夏逸掳走公主时落下,我们……” “七弟与八弟沿着这条路追。”吴开平下令道:“我与九妹继续朝南走。” 春儿道:“吴统领,我……该做些什么?” “滚!”吴开平冷哼之后,便带着九鹰越过锦鲤桥,接着向南门进发。 这场雨来得很急,去得也很快。 傅潇衣上的雨水混着他的肩上的血水一同滴落在地上。他的身上又多出许多伤口,一身紫衣也不知是被雨水还是鲜血浸得湿透。 柳清风虽是一脸肃容,眼中仍止不住流露出惋惜之情,他忽地问道:“值得吗?” 傅潇笑了,随即向前一纵,刺出十三剑!这十三剑由上至下化作一道月牙状,正逼向柳清风胸腹。柳清风目光如炬,左手的判官笔只是轻轻一台,便止住了那十三剑中的真正凌厉一剑!一寸短,一寸险,柳清风这对判官笔的长度也稍短于寻常的判官笔——但正因为他的双笔更短,他的出手也更快、更稳!但究其根本,是因为这对笔的主人是柳清风。 傅潇没有想过会跟柳清风这样一战,但这一战真的来临之时,他终于知道柳清风远比他想象中“更高”。他的凌厉剑势被柳清风左笔一支后再被其轻轻一点已然尽破,而柳清风的右笔也是轻轻划过,向傅潇心坎点去。 这一笔似乎很慢,傅潇可以看清这一招蓄势、发招的整个过程;这一笔其实很快,傅潇虽能看清整个招式,但他偏偏避不开!傅潇一咬牙,将右掌作手刀斩出——但柳清风这“轻轻”一笔何其沉重,傅潇的右掌顿时炸开一片血肉,露出两处见骨伤处! 傅潇顿感胸腔一窒,喉头一阵腥甜,便已退倒在地。“傅大哥!”徐舒舒怜叫一声,匆忙扶起面色惨白的傅潇。 柳清风没有追击,只是冷视着半跪在地的傅潇,而傅潇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柳清风——与柳清风同样的眼神。 “值得吗?”柳清风再一次问道。傅潇也再一次笑了:“因志向相同,我本以为你我是同一种人,今日看来实是我错了,你我从不是一路人。” 柳清风又冷眼一瞥紧扶着傅潇的徐舒舒,讽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 傅潇握紧了徐舒舒的玉手,微微笑道:“本来我也以为自己还算聪明,但今日看来我这一生都得做一个傻瓜。” 柳清风大笑!笑声中的愤怒、失落、无奈居然是这么的刺耳。 “谁!”柳清风忽然收住笑声,因为街道口忽然多了一男一女。 男子是夏逸,女子自然便是被制的李雪娥。 “想必这位老伯便是柳大人。”夏逸说道:“柳大人的威名我已从师兄口中听得无数次,今日有幸见到第一神捕本尊,果然是名副其实。” “师兄?”柳清风说道:“原来你就是夏逸,你这些年在京城黑道的名头也不小。” 夏逸道:“柳大人听过我的名号便好,我来此处是要与柳大人做一笔交易。” 柳清风道:“交易?” 夏逸握刀的右手反手一扬,昊渊刀已悬在李雪娥颈庞,接着左手便将李雪娥的名牌射向柳清风。 柳清风抬手接住名牌,在他看清名牌上的字后,面色顿时铁青:“你……好,你们这对师兄弟真是胆大包天,一个敢劫走皇妃,另一个更敢绑架皇室!” “我本来思量着怎会在皇城之外的雨街上遇到公主,生怕是个狗胆包天的招摇骗子,但见柳大人这反应,看来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了。”夏逸挑眉道:“柳大人可否先收了兵器,再听听你我的交易如何?” “好,你说说如何交易。”柳清风收起判官笔,而右手已摸到袖中的一枝火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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