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恩出了养心殿。 </p>
即便狠辣如他，面皮都止不住抽了抽。 </p>
方孝孺如何答太宗的，他心知肚明。 </p>
既死，便十族奈何我？ </p>
皇爷这是要灭十族啊！ </p>
当时朱棣杀方孝孺亲属、亲朋、邻里、门生合计873人。 </p>
现在呢？ </p>
这几百人可以牵扯出多少？ </p>
只是这么想想，怀恩都不寒而栗，牙齿打颤。 </p>
尤其这里面还有呱呱坠地的婴儿。 </p>
…… </p>
东缉事厂诏狱。 </p>
“小柔，这群阉党，竟将你也抓了来？” </p>
赵怀义铁打的汉子，此时眼中都布满恨怒的泪花。 </p>
那叫小柔的女眷长相不错，两人才诞了一名男婴。 </p>
“怀义，我们的孩子……保护我们的孩子。” </p>
小柔死命哭喊。 </p>
“混蛋！一群狗贼！” </p>
“祸不及家人！你们不怕下地狱吗？！！” </p>
赵怀义声嘶力竭咆哮。 </p>
“汝朝廷如此多存银，百姓却饿殍遍布。” </p>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汝朝廷仍不知悔改！” </p>
“大明亡矣！天下将亡！如此暴君，祸害江山，天地不容！” </p>
“吾此义举当永世留名！” </p>
怀恩阴恻恻的走来，拿着手帕，捂着嘴鼻，尖着嗓子开口。 </p>
“成化十一年，朝廷欠九边军费七百万两。” </p>
“成化十三年，大明与鞑靼、瓦剌部对垒，因兵器失修，死亡将士三万余众。” </p>
“成化十五年，长城工事坍塌，北元余孽入关，死百姓者数以万计。” </p>
“弘治元年，圣天子以雷霆手段查出贪墨如万安、刘吉等人一千五百万两白银。” </p>
“七百万两，也就是你们劫持的军费，此时快马送去九边。” </p>
“你们口中的仁义高官，却贪墨了上千万两白银。” </p>
“你们劫富济贫，可以救活几千几百个百姓。” </p>
“可鞑靼、瓦剌入关，我汉人又能死了多少？” </p>
“你们又知不知道，圣天子这笔钱，是可以拯救大明的？！” </p>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大仁大义？” </p>
“安心做你的书生不好吗？为什么要动大明的根基？” </p>
说到最后，怀恩已经声色厉茬。 </p>
他话说完。 </p>
赵怀义倏地一愣，不多时，眼眸深处缓缓暗淡，懊恼悔改之色顿时充在面庞。 </p>
他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p>
他以为的侠义，他理解的侠义，在听了怀恩一席话后，轰然倒塌！ </p>
他认为的暴君，认为的杀伐果决的弘治帝，却心系大国。 </p>
“我……”赵怀义声音孱弱，此时凝噎到一句话说不出口。 </p>
身旁所有本来决心赴死的侠客们，皆愣在原地。 </p>
一群刚毅的面庞，正在迅速垮下。 </p>
“如此眼光格局，却也学着别人行侠仗义，你牵累的不止是你的家人。” </p>
“来人！夷其十族，以儆效尤！” </p>
“你也莫怨恨皇爷，若天下人都学你这般，这个大明，如何存续？” </p>
赵怀义身子在颤抖，颤抖到了极点。 </p>
他不怕死。 </p>
他怕这种毫无意义的死，这比什么都让他揪心。 </p>
“我……” </p>
“不要……我想见皇上，我想当面……” </p>
“我错了。”赵怀义声音很弱，弱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p>
他很想反驳点什么，可现在他对自己都无比厌恶，又怎么反驳，只能认错求饶，以期望这身本事还能报效朝廷。 </p>
可有本事的人很多，朱景樘需要他吗？ </p>
“不必啦。” </p>
怀恩挥手：“让他最后看一眼他们的孩子吧，自己造的孽，自己食恶果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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