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牛杂煲

随着到站的时刻将要到达，动车慢慢减速，车轮与铁轨之间的摩擦声逐渐减弱，仿佛是乐曲落幕前，最后一段悠扬的终末旋律。 杨洛依和左子瑶坐在靠窗的位置，紧紧盯着车窗外的景色变化。在两人的眼中，咩咩市的高楼大厦随着变慢的车速逐渐清晰，让城市的轮廓如画卷在眼前铺开，缓缓地步入视野之内。 包厢内，周琴看着坐在窗边的两个学妹，突然想起去年的自己也和她们差不多。 离开从小生活的城市，在同一月色下的异乡求学，不自觉便会怀念起故乡的一切。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充满了感慨和喜悦。 我又回来了。 动车缓缓驶入站台，从减速到彻底停顿。尽管仍未打开车门，但周琴已能听到紧闭的包厢门外，充斥着行李箱的拖拽声。 如同呼应着停车的动作，左子瑶和杨洛依难以掩盖内心中回家的兴奋，不约而同地从床底拉出行李箱，准备排队下车。但在看见周琴稳如泰山，动都不动的样子后，杨洛依便懵了起来，“学长，到站了。你不打算下车啊？” 周琴躺在卧铺上，摆出罗汉卧的样子。他非常笃定地说，“出不去的，等等吧。” 似乎是觉得两个学妹不会相信，他还特意给了孟城哲一个眼神，让他拉开包厢门给她们看看。心领神会的孟城哲用脚拉开了包厢的门，向她们清晰展示了过道的场景。 过道上不仅有密密麻麻的人，还有具象化成其他文字的从、众、??。 跟在这波人海脚下的行李箱，仿佛是他们的第三条腿，在支撑乘客突破前方狭窄的人墙。过道上的人群紧密无间，人和行李箱完全交叠在一起，根本无路可走。人们的身体互相挤压，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人墙，把后方的旅客堵得动弹不得。 行李箱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有些甚至被挤得浮空，摇摇欲坠。尽管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焦急，可他们试图用尽全力挤过人群。多次尝试后，他们只能悲惨地发现，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挤出过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杨洛依情不自禁把左子瑶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这门，还是关上吧” 眼不见为净。 在第一波的人潮过去后，周琴才护着两个学妹离开包厢，走到月台。 离开了人群的挤压，孟城哲终于能自由地伸展身体，他恨不得立马来上一套广播体操，然后大吼几声当作发泄，“啊！到了到了。” 周琴揉着有些落枕的脖子，盯着貌似准备打套拳发泄，又像是准备摇屁股的孟城哲，“坐动车是这样的，你屁股疼？” 孟城哲摸了摸在人群中快被挤到抛光的臀部，“凑合，还能走路。” 听见遍地粤语，周琴总算有了回家的感觉。 自从教会莎莱娜叫外卖，他现在可安心多了。反正光凭着视频的收益，这个假期也绝对饿不死莎莱娜。 至于生活垃圾嘛，周琴早就买通了隔壁的蓝羚玲，让她每天都帮自己把门口放着的垃圾丢一次。一次三块钱，在他离家前就已全部付清。 都说大学生才是真正的苦力，周琴寻思小孩子才叫一个冤大头。 “周琴，要不要我抽空敲敲门。你可别闷死在房子里了。” 如果这丫头嘴没那么毒就更好了。 在他们刷完身份证，终于离开动车站后。孟城哲第一时间便问周琴，“才两点，你打算先回家吗？” 周琴摇摇头，仿佛听见了肚子的抗议，“不，饿死了。去张记？” 一听见这久违的名字，孟城哲便来了精神，“去！！再不吃他们家的羊肉煲，我今晚睡不着。” “学长们，那个好吃吗？” “呃，拉着我干嘛？” 左子瑶显然也是个小吃货。一听见羊肉煲，她就像是走不动道一样，匆忙拉住准备坐地铁回家的杨洛依，打算先把午饭解决了再说。 能在咩咩市开上好几年的老店，无非几个类型。要么铺位自家的，开着玩。要么就是硬实力相当了得，靠口碑在嘴刁得要死的广door找到了固定的客源。 张记嘛，显然不是前者。 考虑到四人的地铁费和打车之间的差距，他们在高铁站的网约车点外随便叫了辆一口价的车，便一同前往了张记。在车上，周琴抽空打开了一个名为烧腊铺的聊天群，发出了下车后的第一条消息。 叉烧一号：“你家叉烧打算在外面吃完午饭再回家。” 烧味老板娘：“收到。” 叉烧二号：“哥，你带土特产了吗？” 叉烧一号：“带了。” 叉烧二号：“爱你jpg” 腊肉铺大老板：“okjpg” 秋风起，吃腊味。 虽然拜全球暖化所赐，四季仿佛只剩下夏冬两个，春秋的优美，已成为年轻人难以触及的绝景。但一道充满咸肉香气的饭菜，永远是广door人在生活上无法拒绝的美食。 在张记坐下后，周琴和孟城哲便熟练地点单，先让老板来一煲腊味煲仔饭，一煲竹遮马蹄汤底的羊肉煲，再把腐竹给它塞满。在点完这两道招牌菜之后，周琴才把菜单递给两个学妹，让她们自己找补一下。 可左子瑶看见隔壁桌那毫不吝啬分量的煲仔饭和羊肉煲后，退堂鼓打得是咚咚响。 “我觉得够吃了” 杨洛依顺着左子瑶的目光看去，发现这分量的确实在，老板怪不得能在咩咩市混下去。可就这么点东西，四个人吃！ 不够不够。 她伸出手来，接过了菜单，“来来来，菜单给我，”杨洛依翻着这种卷边的塑封菜单，居然觉得无比怀念，“最近很多地方都是扫码点单了，我好久没翻过菜单了。” 杨洛依的手指从菜单上扫了过去，最后停在羊肉煲配菜的区域，“再加个凉拌鱼皮，一煲羊肉不够四个人吃的，再加个牛杂煲。然后，羊肉煲里加点鱼丸和豆腐。” 左子瑶看见杨洛依在疯狂挑选羊肉煲的配菜，便弱弱地问，“不吃点青菜吗？” 杨洛依用着最淳朴的本地人语气说道，“街市的菜才几块钱啊，正经人谁在饭店吃青菜？” 左子瑶：“” 在杨洛依补充完后，也没等多久，两个大煲便被楼面放到四人的面前。 看见上菜，杨洛依立马便舞起筷子，准备开吃，可左子瑶轻轻拍掉她提筷的手，让她先等一等。她拿出手机，想给回到家后的第一顿饭拍上套九宫格，然后美美地发个朋友圈。她那充满少女气息的手机壳，被大大小小的闪亮亮装饰填满，晃得孟城哲眼睛生疼。 看见左子瑶的行为，周琴下意识也掏出了手机，朝着满满一桌子饭菜拍了张照片，准备给莎莱娜发过去。 “转性啊？你也会先让手机吃一口饭？” 孟城哲见了鬼一样盯着周琴看。他所认识的周琴可没兴趣吃饭之前先拍照，甚至朋友圈都是空荡荡的。上次自己想先拍个九宫格再发朋友圈，还被他嫌弃耽误吃饭来着。 周琴把手机藏在桌下，然后打开了绿泡泡的聊天框，“一时兴起。” “我不信，发给谁的哦~家里那个哈。” 孟城哲一下子便想起了和周琴同居的外国女友，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像在调戏周琴。 周琴双眼转向左侧，恶狠狠地盯着孟城哲，“你要是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妈，你接下来就完了。” 孟城哲贱兮兮地笑着，“我就是要告诉阿姨，怎么滴~有本事打我。” 周琴拿筷子拨动了一下羊肉煲底下，确认还没到能吃的程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孟城哲说，“你跳kda的视频，我存手机了。” 杨洛依和左子瑶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新生晚会上滑稽的一幕。她们同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惹得坐在收银台的老板都忍不住伸头看了她们一眼。 最后，还是孟城哲认输了，“算你狠。” “学长，牛杂熟了。” 在两个学长拌嘴的时候，杨洛依也像周琴般搅动了牛杂煲的底部。刚刚沸腾的牛杂在锅中翻滚着，冒着泡泡，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由香料与内脏混杂而成的汤汁呈现出浓郁的褐色，在梦幻的白雾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各种底料和牛杂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美妙的诱惑。 牛肠的嚼劲、牛肚的脆嫩、牛筋的韧性，不同部分的口感仿佛已在嘴里爆发，勾起了周琴他们曾经的记忆。杨洛依迫不及待地夹起了两根牛肠，分别放到自己和左子瑶的碗里，然后愉快吃了起来，嘴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周琴和孟城哲也加入战局，纷纷吃起了牛杂。可周琴注意到，左子瑶夹起一根牛肠，显得神色茫然。 周琴光靠猜的，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他带着一丝笑意道，“心里抗拒，吃不下？” 哎呀，被发现了。 左子瑶挠挠头，显得有些尴尬，“嗯，我很少吃内脏的，怕不干净。” 杨洛依嚼着牛肠，非常认真地说，“全洗干净就没味了。” 有你这么解释的嘛。 周琴白了杨洛依一眼，然后说，“你这样说完，她更加吃不下。” 左子瑶挣扎着闭上眼睛，像吃药一样逼着自己硬咽下去，“没有没有，我先试试看” 其他三人都停下了筷子，抱着看乐子的心情，看着左子瑶第一次吃内脏的样子。 然而，当牛肠进入左子瑶的口中时，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惊喜，迷人的桃花眼突然瞪大，精致的小嘴微微张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蕾上反馈的感受。她慢慢咀嚼着，品味着牛杂的独特风味，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满足的笑容，原本的抗拒和尴尬，此时已经彻底消失。 “还挺好吃的，”左子瑶掩着嘴，尽量不去表现得过于失态。她强忍着兴奋地说道，“内脏的感觉，也没我想象中糟糕” 牛肠的味道在她的舌尖上散开，仿佛是一场味蕾的盛宴。她不禁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独特的风味。 “这味道……真的很特别。有点沙沙的，软软的，而且香料的风味也很浓烈，给味觉带来了很强的冲击力。” 她专业地点评着牛杂的味道，低声描述内心的感受，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左子瑶优雅地拿起纸巾，轻轻擦拭嘴角，然后微笑着看着身边的人，仿佛在分享她的发现。 “谢谢小洛依和学长们，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内脏还挺好吃的。” 她笑着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从小培养出的优雅气质在这一刻更加凸显，与她对牛杂的赞美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反差萌。 杨洛依咔咔地笑着，借着左子瑶的新鲜劲，不断给她的碗里夹去不同部分的牛杂。一筷接着一筷，把左子瑶的小饭碗都快塞出了一座小山。看着快装不下的饭碗，左子瑶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小姐，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看着两个学妹洒花枪的模样，周琴悄咪咪夹去旁边羊肉煲里最好吃的羊腩，然后打开了刚响一声的绿泡泡。 莎莱娜：“看着好好吃！” 周琴：“嗯，吃午饭了没？” 莎莱娜：“吃过了，现在在这里。” 莎莱娜很快便回复了周琴一张照片。周琴打开一看，只见莎莱娜的大腿上趴着一只橘猫，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看着很眼熟的样子？ 怎么会是蓝羚玲？ 周琴再仔细放大照片，发现照片中的莎莱娜坐在一张陌生的沙发上，已然处于他完全陌生的地方。担忧的情绪影响着周琴的动作，就连嘴里品味着的羊腩仿佛也没了滋味，变成一种机器式的吞咽。 周琴：“怎么回事，你旁边是隔壁家的蓝羚玲吗？你去哪里了？” 莎莱娜：“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我现在可以自由出门了。这是隔壁蓝羚玲的家。” 周琴吓得筷子都差点甩了出去，还把隔壁孟城哲给一块吓到了。 “不是，哥们。你干嘛，筷子都拿不稳，手艺活干多了啊？” 看见两个学妹扒拉着煲仔饭的动作戛然而止，周琴咬咬后槽牙，把筷子在手中转了一圈，用干净的末端敲了孟城哲的头一下。 “我刚刚看见隔壁美美莉卡的候选人被打了八枪。” “woc，这么热闹，我也看看！” 看见孟城哲真的信了，周琴也懒得搭理他，继续看着莎莱娜的聊天框，开始思考了起来。 那么大一个空气墙，说没就没了？ 周琴：“那恭喜你？” 莎莱娜：“我在给羚玲当家教，说一小时给我一百。” 周琴看着莎莱娜的回复，显得有些意外。没想到蓝羚玲还没开始给自己提垃圾，她们两个人就变成了这种关系。只不过，给这小捣蛋鬼当家教，莎莱娜hold得住吗？ 周琴：“那挺好的，但是她特别调皮，你得悠着点。” 莎莱娜：“知道啦，所以房东你在吃什么啊？看着真的好好吃。” 周琴看着屏幕，仿佛能听见她那半桶水的中文在耳边响起。相处了一个月，突然身边少了一把声音，还真有点寂寞。 周琴：“叫牛杂。你现在可以出门了，有空带你去吃。” 莎莱娜：“好啊，我会等着的。” 收起手机，周琴嚼着夹到碗中的牛胃，突然想起一件事。 话说，莎莱娜现在能自由出门了，那我给蓝羚玲这垃圾处理费是不是白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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