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阵力学嘛？”薛定谔似乎就在等这句话，“正好我有个成果借此机会给大家展示一下，我已经寄给杂志社，一两天后便会在《物理年鉴》上看到。”&lt;/p&gt; 薛定谔从包中拿出一沓论文，“通过把我的波动方程中对应位置和动量的变量用两个来自海森堡矩阵力学中被称为算符的表达式来代替，矩阵力学就可以从波动力学中推导出来。”&lt;/p&gt;</p>
这句话有点杀伤力。&lt;/p&gt;</p>
“你的意思是，海森堡的矩阵力学与你的波动力学在数学上其实是等价的？”爱因斯坦惊讶道。&lt;/p&gt;</p>
“对！”薛定谔说，“我的理论早就可以轻松推出原子谱线。所以波动性和连续性才是量子领域的基础！而非不连续！”&lt;/p&gt;</p>
几人纷纷传看薛定谔的论文。&lt;/p&gt;</p>
薛大神的笔迹比海森堡优美许多，他的数学功底也要更深一点。&lt;/p&gt;</p>
薛定谔的做法在数学上叫做“代入”，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进行从矩阵力学到波动力学的转换。&lt;/p&gt;</p>
他并不是第一个发现矩阵力学与波动力学在数学上等价的人，一个月前“怼神”泡利已经发觉这种关联性。&lt;/p&gt;</p>
不过他们两人虽然证明了二者等价，却不理解为什么这样，对于更深的数学本质无法参透。&lt;/p&gt;</p>
要等到几个月后，狄拉克才解释清楚。狄大神发展出了另外一种看待量子世界的方式，称之为变换理论，并且运用了一些很难的数学证明所有版本的量子力学都包含在这个包罗一切的理论之中。&lt;/p&gt;</p>
狄拉克真心很强，但就像杨振宁一样，非业内人士大都不太了解他们的工作。主要是两人的工作太基础，而且非常数学，理解起来不太容易，动不动就是各种复杂深奥的场论。&lt;/p&gt;</p>
但物理学家大部分也不希望涉及过于高深的数学，因为太痛苦。当知道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等价后，绝大多数理论物理学家都会选择薛定谔的波动力学，即便矩阵力学在处理自旋时更有优势，可波动力学毕竟是他们一直在用的微分方程，总比矩阵要熟悉得多，还与经典物理学有些关联。&lt;/p&gt;</p>
这个结果显然是海森堡不愿意看到的，自己好不容易弄出来矩阵力学，结果才不到一年，你薛定谔就搞出了个波动力学？&lt;/p&gt;</p>
所以海森堡到后，立刻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进行反击：“波动力学尚且找不到足够的物理意义。”&lt;/p&gt;</p>
薛定谔回了一句：“矩阵力学也是一样。”&lt;/p&gt;</p>
两人简直在互相伤害，两套理论都没有足够的物理解释来支撑。&lt;/p&gt;</p>
海森堡说：“即便数学上等价，波动力学也是受到了矩阵力学的启发，存在先后顺序。”&lt;/p&gt;</p>
“并非如此，”薛定谔说，“我的理论受到了德布罗意的启发，还受益于爱因斯坦先生、李谕先生简短但极有远见的评论，与矩阵力学并没有什么关联。而且对于我来说，矩阵力学过于复杂，我甚至有些被它吓住。”&lt;/p&gt;</p>
海森堡还有牌可以出：“你不能用波和振动模态代替量子跃迁和量子态、不连续性。”&lt;/p&gt;</p>
薛定谔说：“我的波动力学是从经典质点力学走向一种连续理论的一步，这个理论建立在一种连续场上，尽管这个场不存在于我们日常所见的实际空间之内，而是处于抽象的多维空间。但用这种方式可以把物理学完全推回到经典图景和原子模型中。”&lt;/p&gt;</p>
海森堡戏谑道：“薛定谔教授要让物理学倒退？”&lt;/p&gt;</p>
“必然不是倒退，你可以当成一种哲学考量，”薛定谔此前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研究哲学，差不多是物理学家里哲学最好的，他继续说，“最有利于量子物理学未来发展的，是本人坚持的‘直观’的波动力学；而非抑制‘直觉’，运用跃迁、概率、能级等抽象概念的其他理论。”&lt;/p&gt;</p>
两人都辩论到哲学上了，李谕赶忙插了一嘴：“除了数学上的争论，我认为你们两人更大的分歧在于对量子的解释上。是不是海森堡博士不认可决定论，而薛定谔教授至少还认为波动性是决定性的。”&lt;/p&gt;</p>
两人点头道：“是的。”&lt;/p&gt;</p>
好嘛，那就没法调和了。&lt;/p&gt;</p>
虽然历史上薛定谔与海森堡针对矩阵力学vs波动力学搞了很多次辩论，尤其在证明二者等价后，辩论更是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lt;/p&gt;</p>
但本质上看，还是二人针对量子的理念大相径庭，而且任何一方都不肯让步。&lt;/p&gt;</p>
不过此时的两人尚且只能算初级交锋，大争论要等到明年的索尔维会议爆发。&lt;/p&gt;</p>
爱因斯坦放下烟斗，替己方队友薛定谔说了一句：“微观组成宏观，如果微观没有决定论，真是太可怕了。”&lt;/p&gt;</p>
海森堡虽然没有泡利的急脾气，但对自己的理论自信心非常高，于是说：“我认为非决定论，也就是严格因果性的消失是必要的！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量子跃迁为何不连续！”&lt;/p&gt;</p>
薛定谔反对道：“如果没有定律来描述量子跃迁中电子的运动，那么整个量子跃迁的概念就完全是一种幻想。”&lt;/p&gt;</p>
又提到量子跃迁，玻尔不能再沉默：“这不能证明没有量子跃迁，只是证明我们不能想象出它们。对于量子跃迁，经典物理学中的实验和描述方式是不够的。”&lt;/p&gt;</p>
薛定谔说：“要是该死的量子跃迁真的存在，我会很遗憾我曾经参与到量子理论之中。”&lt;/p&gt;</p>
这是薛大神一句着名的论断，表明他在这时候已经坚定站到爱因斯坦的一边。&lt;/p&gt;</p>
——貌似爱因斯坦、泡利都说过类似的话。&lt;/p&gt;</p>
海森堡说：“我们确实无法观测到原子内部的电子轨道，所以一个好的理论必须基于直接可观测的量。”&lt;/p&gt;</p>
这是海森堡的信条。他坚信量子理论，并选择了一条经典物理学家挑不出毛病的路：全部基于实验的理论，再推导出的新成果肯定就是真的，于是验证了量子理论的正确性。&lt;/p&gt;</p>
爱因斯坦再次开口：“但你并不会真正相信只有可观测量才能进入一个物理理论。”&lt;/p&gt;</p>
海森堡听了有些惊讶：“那不就是您的相对论所做的事情吗？”&lt;/p&gt;</p>
“也许我的确用过这种推理，”爱因斯坦承认，“但它仍然是胡说。”&lt;/p&gt;</p>
海森堡说：“不管相对论还是量子力学，都不是胡说。”&lt;/p&gt;</p>
“好吧，”爱因斯坦无奈地抱怨道，“但现在的物理学似乎有一种新时尚，总是宣称某些事物无法观测到，因此就不是实在的。”&lt;/p&gt;</p>
李谕笑道：“你所说的这种时尚恰恰是你1905年所做的。”&lt;/p&gt;</p>
爱因斯坦一愣，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幽上一默：“好的笑话不能老是重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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