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无动于衷。</p>
李青也知道这种在朱厚熜眼中威胁自身统治的事,朱厚熜是不会轻易答应的。</p>
或许,强硬的姿态能迫使朱厚熜同意。</p>
可结果必然是出工不出力,有人唱反调,朱厚熜必然顺水推舟,导致,李青的主张早早流产。</p>
必须要让朱厚熜觉得这样做,是对他好的,他才会死心塌地的去做。</p>
李青深吸一口气,说道:“历来旧王朝被推翻,新王朝建立,往往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平稳期,这个时期具体体现百姓过的好了,朝廷财政收入高了,犹如婴儿新生,哪哪都好。你可知为何?”</p>
“兼并问题得到有效解决!”朱厚熜不假思索的说。</p>
不得不说,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省事。</p>
李青点点头,继续道:“一个王朝之所以走到末路,皆因为兼并问题导致矛盾尖锐,百姓不得不反,不反就活不下去,元末暴政,太祖奋起反抗,也是基于此。这个兼并,不仅仅指土地兼并,其实,还有教育资源的逐渐被垄断。当然了,这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p>
“如今,大明的百姓,已能足食,可教育资源却并未有效得到平均分配。”李青道,“一个王朝若想存在的久,那么对各种资源的分配,越是平均,越好能长久。”</p>
“试想一下,同样一万亩耕地,是一个人拥有好,还是一百个,一千个人一起拥有好?”</p>
朱厚熜:“自然后者,不仅能提高赋税,还能少些乱子。”</p>
顿了下,“可这跟读书有何关系?”</p>
“当然有,关系很大!”李青说道,“读书的门槛越高,参与竞争人就越少,跟一万亩耕地,一个人拥有,还是百人、千人拥有,难道不是一个道理?”</p>
李青举例道:“若不对教育资源进行平均分配,百年之后科举做官的人,只会是以下几种人——地主,商绅,官僚子弟。”</p>
“你可有想过,当上上下下都是这类群体,皇帝又当如何?”</p>
“这……”</p>
李青给出答案:“减农税,减商税,让官僚子弟享受更大的福荫,才是‘英主’所为,掌握巨大资源的他们,可以很轻松裹挟百姓,进而给皇帝施压。届时,只怕就不是皇权不下乡了,而是连京师都出不去。”</p>
朱厚熜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p>
李青继续输出:“任何一个王朝,随着时间推移,各种资源都会从多数人往少数人聚拢,譬如耕地,历朝历代为何都解决不了土地兼并问题?因为这是不可控因素,也是必然发生的现象。无一例外!”</p>
“其实,我大明也是一样,之所以立国一百六十余年,还在上升期,并不是因为土地兼并抑制的太好,而是开海通商,进而造成的工商业大兴。”李青说道,“归根结底,是橘子多了,才无形中化解了本该出现的问题。”</p>
顿了顿,“可问题必然会出现,原因刚我也说了,随着时间推移,资源会不可避免的由多数人,流向少数人。”</p>
“呼~”李青口干舌燥,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喉头一阵舒爽。</p>
朱厚熜陷入沉思。</p>
半晌,</p>
“这个问题真就无解吗?”</p>
“无解!”李青的回答简洁干脆,“哪怕现在,所有人都支持资源再分配,过个数十上百年还是会出现兼并问题,进而日渐严重。”</p>
朱厚熜呼了口气,缓缓道:“朕明白了,可朕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了。”</p>
李青无奈:“我刚不是说了吗,读书和生产并不是对立的,你干嘛……”</p>
“是了……”李青苦笑,“你还是认为自己跟百姓也是对立的,是吧?”</p>
朱厚熜脸上一热,讪讪道:“其实……本质上确是如此。”</p>
李青有些失望。</p>
哪怕明知朱厚熜的秉性,可从对方口中听到这番话,仍是不免恼火。</p>
“朕知道,大明有今日,先生居功至伟,先生之才说是经天纬地也不为过……”朱厚熜先是说了一连串奉承话,话锋一转,又道,“可历来百姓对官僚,乃至整个统治阶级,内心都是敌视的,历朝历代皆如此,非是朕小心眼儿。”</p>
李青:“那就不管不顾,坐视兼并,进而重复历史?”</p>
“我大明如今……”</p>
“大明如今是你的功劳?”李青嗤笑,“是,纵向对比的话,嘉靖朝是最为鼎盛,可这是你的功劳吗?太祖、太宗打下夯实基础,仁宗、宣宗发展民生,英宗是犯下大错,可也有可取之处,中宗稳中求进,宪宗整肃官场、重振军队,孝宗虽让文官势大,却也发展了国力民生,武宗击溃鞑靼,施行宗禄永额……”</p>
李青毫不客气的说:“但凡是个正常人接班,都不会差了。见过抢功劳的,没见过你这么抢功劳的,你咋不说,你超越了太祖、太宗啊?”</p>
“我……”朱厚熜有些下不来台,却无从反驳。</p>
末了,闷闷道:“朕承认,教育兼并也会影响到江山社稷,可先生是否用力过猛了呢?”</p>
李青:“好事,正确的事,自然要卖力,就如一条鞭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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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认知越高,欲望越大,欲望得不到满足,必当出乱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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