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离恶大步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紧紧裹着仙袍，跟个落汤鸡一样的桑如鸣，这奇怪的二人组走在柳生仙山宁静的傍晚中，四周的弟子见到那一头惹眼的红发，便是慌忙躲开了。</p>
桑如鸣瑟瑟发抖着，她即是在害怕着这恶师傅等会给自己什么惩罚，也是因为浑身湿透，在这深秋的寒风中着实是太冷。</p>
连那些其余长老座下的弟子失败了，都要被砸断一只胳膊……完了，自己不仅输了，还敢向师傅挥刀，完了完了，怎么办……</p>
桑如鸣越想越是害怕，她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断偷偷瞄着四周，在考虑着要不连夜跑下山去好了。</p>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在凡尘间自保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吧！</p>
二人一前一后，就这么沉默着，走出了偌大的兵仙场，转入了一条林间小道之中。</p>
这条小道通往那些荒废已久，现在已没什么人居住的旧府区，传闻在千年前仙门最为鼎盛之时，这里都满满当当的住着各个长老座下的弟子们，甚至有些新入门的弟子还要三四个人挤一个屋才行。</p>
但现在柳生门早已没落，住在这里的只有三个人了，一个是那个狂僧大宗，一个史离恶，还有一个便是她自己。</p>
大宗是因为不喜他人打扰因此选择住在这里，而史离恶却也是这么说的，但桑如鸣却觉得应该是他住在这可以更方便找那臭和尚去喝酒的原因。</p>
到了秋天，天便是黑的格外快，有时候偷懒的老天爷甚至连黄昏晚霞都省略了，就那么一不注意的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p>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仙人了，并且实力在所有弟子中应该也属于前列，可以下凡间斩妖除魔了，但每次走过这种幽暗的小道时，桑如鸣仍会忍不住心中害怕。</p>
“哎哟！”</p>
可爱的丫头正缩着脖子，不断紧张兮兮地瞟着四周阴森的树林，却是没注意到前方史离恶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一头便是撞在了那铜墙铁壁般厚实的身子上。</p>
“对……对不起！！”桑如鸣被吓得慌忙道歉。</p>
然而林间却出奇的安静，她的师父并没有回应她，也没有搭理她，而是就那么静静站着，冷冷盯着前方，一动不动。</p>
“恩？”</p>
桑如鸣探出小脑袋，好奇地向前望去，难道自己这师傅见鬼了？</p>
然而一看之下，她也是一愣，随后神情一变，脸色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死盯着前方那道身影。</p>
只见一抹青白相间的倩影，带着夜的清冷，带着月的孤傲，正站在不远处，一双狭长美眸泛着寒光，面无表情地看向师徒二人。</p>
原本虫鸣四起的林间小道，渐渐安静了下来，那些虫儿似乎受不了这里剑拔弩张、带着杀意的空气，纷纷知趣的闭上了嘴巴。</p>
三人就这么静静站着，谁也没有说话，然而空气之中的敌意却是越来越浓，浓稠的桑如鸣都快喘不过气了。</p>
柳青芸冰寒彻骨的眼神先是在兀自冷笑的史离恶脸上停留片刻，便迅速转向了那披着墨色仙袍的丫头。</p>
二人目光相交的一刹那，她们便是瞬间洞察到了对方内心在想着什么。</p>
那是赤裸裸的、不经任何掩饰的杀意，她们彼此都明白，二女相互之间的仇恨，无论谁也无法化解；而她们之间的恩怨，只有随着一人死去才会彻底终结。</p>
对桑如鸣来说，那是将灭顶之灾带来囚君村的柳青芸，是差点便害得她贞洁不保，再也无颜面对心爱之人的歹毒恶女；</p>
她曾经犯过一个错误，便是她太幼稚了，天真的以为二人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和解，但后果她也知道了，她再也不会犯第二次错。</p>
而对柳青芸来说，那是因为幼稚的傲气，便将本应该完美的结局，变成了无法挽回的惨剧的桑如鸣，是害死了她许多姐妹朋友，害死了她敬爱的掌门，差一点便害的她家破人亡、仙门覆灭的罪魁祸首。</p>
若是没有她那惊天一喊，缪荫放下仇恨，归顺仙门，不仅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而且同时拥有着掌门、木痴、缪荫的柳生门该多么强大！而她和这该死的乡巴佬之间肯定会有不少龃龉，不少争吵，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是不共戴天之仇，彼此不死不休。</p>
三人就这么静静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史离恶终于率先打破了这紧张凝重的气氛，迈开步子，沉默地向前走去。</p>
桑如鸣的发梢又变得微微泛红了起来，她此刻和柳青芸一样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紧跟在师傅的身旁。</p>
三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柳青芸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一尊冰冷的、绝美的雕塑，没有一丝生气，眼神始终冷漠地凝望着前方的空气。</p>
在二女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们均是感觉到了接近对方的那一面肌肤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p>
现在，她们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这里也不是一个好的决一死战的地方。</p>
待得身后二人的脚步声消失，虫鸣继续响了起来，柳青芸终于是动了，她优雅的迈开长腿，头颅高傲地扬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眼神冷的简直可以冻住燃烧的火焰。</p>
“刚才那个女娃娃……你认识？”</p>
史离恶师徒二人走回各自的小屋前，左边那间小巧整洁的、散发着香味的是桑如鸣的闺房，右边那间大一些的是史离恶的，门口的木架子上搭着他那些旧仙袍和武服，把好好的一间仙人洞府弄得像是农户小院一般。</p>
而再旁边一间简陋的房间则是大宗和尚的，此刻那间屋子黑着灯，大门敞开，估计是不知又去哪里偷酒了。</p>
“对，何止是认识，简直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p>
桑如鸣披着仙袍坐在小木凳上，呆呆地看着前方说道。</p>
史离恶今日出奇的并没有训斥她，而是伸出手去，对着不远处大宗的房间轻轻虚握，只见几条细细的光丝迅速缠绕上了房间的窗户。他手指微微一动，就如钓鱼一般，便是将那扇窗户扯了过来。</p>
桑如鸣深呼吸了一下，对着眼前已经变成一堆破纸和烂木头的窗户轻轻吹出一口气，一个小火堆便被点燃了。</p>
两人沉默地坐在火堆前，谁也没有再说话。</p>
“你是不是想杀了她。”</p>
史离恶将手深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出神地望着那迅速被染成了血色的火苗。</p>
“恩。” 不用说桑如鸣就知道自己师傅在说谁了，她点了点头，仍然在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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