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疲惫时,要么一动不想动,要么情绪亢奋。 那人的话一出口,瞬间引起周边许多人的共鸣,无数视线纷纷看向谢家人,其中不少目光都带着万分渴望。 “谁说不是,我也听说他们供了好多年,传的那么神怎么不显显灵?” “在牢里的时候,我听他们狱卒说谢家的人押入大牢之前,他家的家神还降雨灭火了呢,现在怎么不灵了?” 有人闻声爬起身,抓住那人问:“真的?” 旁边人点点头,又不太敢确定,“我也听说了一点,好像显过灵。” 坐在谢家周围的一些人,听见另一边的议论,转身看向谢家。 有人甚至直接爬到谢老夫人面前磕头祈求,“谢老夫人您行行好吧,求求你们谢家神明大显神威,降点雨水吧!” 一个求,两个也来求,不大会,一群人围着中间的谢家人磕头求雨。 谢老夫人紧皱眉头,看着四周躁动的犯人们。 好在谢家的男人在他们靠过来的第一时间便起身围在外圈,以防这些人突生意外,谢家几名女眷搂着孩子们紧靠在一起,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谢豫川从半躺的姿势缓缓坐起,眼神凌厉地看向刚才发声蛊惑众人的男子。 那人额骨高耸,脸颊细长,一双精明算计的眼睛对上谢豫川寒潭似冰的眼神,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可不大会又觉得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错,躲开眼神重重咳嗽了两声,梗着脖子不肯善罢甘休。 “谁不知道你们谢家成天吹家里供奉神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么能唬人,怎么不请出来现现身,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 正在整修中的官差们见这边乱起来,十几人提鞭过来。 一鞭子抽下去,也不管抽到谁,领头的上来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大骂:“闹什么闹!不想休息就给我滚一边去站着!反了你们了。” 被抽到的犯人嗷嗷大叫,“差爷,跟我无关啊!是他们!他们在求谢家神明降雨!” “什么?求雨?”那衙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最先挑事的男子指着中间的谢家人,大声道:“他们谢家不是说有家神吗?既然那么灵,给大家下个雨不难吧?诸位老爷们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谢豫川冷笑一声,“蠢货。” 几个刚刚用水换了不少好处的衙役,一听这话,怔了片刻立刻怒火蒸腾,一鞭子狠抽过去,将那不开眼的犯人抽了一个趔趄。 “咱爷们辛不辛苦,用得着你个狗东西操心?!” 旁边的同僚也走向两边跪地胡闹的犯人们,黑脸指鼻骂道:“谢家有个屁的神明,你们这群人少在这里妖言惑众,胡言乱语,赶紧回去老实坐着!” “想解渴的,就去那边想法子喝,不守规矩的别怪爷手里的鞭子不长眼!” 啪啪!地上几声响鞭。 刚才还围在谢家周围的人,吓得瞬间如潮水一般又散了开。 管事的衙役姓刘,单名一个砍,家里原是屠户,杀猪杀到成人,亲爹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傍上了衙门主簿,给他走后门摇头一换成了衙门皂吏,成日跟一班同僚走街串巷,十分威风。 因他性情暴戾,力气又大,当差确实能镇住宵小,这次押送便被上差举荐,得了这趟差事。 刘砍头一次押送,就碰上队伍里有几家落魄的豪门富绅,不仅如此,更有三四家曾经京里的高门大户,这种人家,随便露点什么出来,都够他们底层当差的人过半辈子了。 刘砍心里清楚的很,他也不着急,路上长着呢。 什么谢家神明,一派胡言! 他冷眼看了看谢家那边,心里嗤笑,他们谢家要有神明保佑,一群老老少少的还能落魄成这样? 他才不信呢。 震慑完犯人们,回去时正好撞上回来的熊九山几位上差。 熊九山旁边的老衙役问:“怎么了?” 刘砍回道:“几个犯人不知死活瞎胡闹,跑谢家犯人面前磕头求雨去,被小人都赶回去了。” “没出什么事吧?”一旁熊九山听见谢家俩字,现在头就大。 “没事!不听话的抽几鞭子就老实了。”刘砍满不在乎道。 熊九山蹙了下眉,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刘砍不太明白,后面拉住老衙役,“头儿,大人可是怒了?我没说错话吧?” 老衙役摇头,“没事,跟你没关系,回去当差吧,盯着点,刚出城没多久别整出乱子。” “有我刘砍在,头儿放心!” 谢家二十几人本来好好休息着,突然被一群犯人围着发难,所有的瞌睡瞬间消散,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警醒着。 谢武英不知何时带着张达义和老母亲二人,挪到谢家旁边。 虽然刚才的喧闹,被官差的呵斥压了下来,可人群里许多人看谢家人的眼神,已跟之前大不相同。 有的将信将疑,有的既哀怨又怨怼,为首挑事的男子摁着鞭伤口中嘶嘶了半天。 “我看呐,有谢家这种邪里邪气的人家在,咱们大家都活着到不了北方。” 一句话,又将不少人的怨恨勾起。 不知不觉,原本还挨着谢家坐的犯人,都挪开了。 但也有不死心,继续问:“你们谢家真有家神吗?” 谢家人无一人应声,脸色阴沉。 这话字字扎在谢家人的心窝里,他们谢家用神位换了一条活路,自神位交出后,谢家神明再未出现过,更未显露过任何神迹。 护国公府家祠上空那几场凭空出现的大雨,仿佛像是一场梦。 家神大概是放弃他们了。 谢家人个个紧抿嘴唇一言不发,谢豫川看看家里人,又见祖母脸色黯沉,不禁抬起眸子冷眼看向对方。 “阁下有何指教?” 谢豫川鹰眼如炬,微微眯起凝神看人时,犹如利箭直刺人心。 那人被他目光震慑住,嗫嚅了几声,不敢再问。 谢豫川寒眸扫向一圈,不少目光缩了回去。 谢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长叹一声,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谢豫川一眼便看出祖母心结在何处,摸了摸身上涂婳给的东西,正沉思何时跟家人说明家神之事较为合适,耳边忽然传来家神喜悦的声音: 「涂婳:谢天谢地!大门终于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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