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好大,乱发飞扬,粗布衣也是,可也有不甘的,死死垂着。他在挣扎,一直在,眉宇锁着。可是眸里涌出的红光占据一切,占据了他的身,他的剑,他的心,连落的雨,都成了血色。
血月当空,好美,雨天的月华,好浓。眉宇松开,好一片凶光涌动。这就是他的本来?也,这就是他曾被人憎恨,被人惧怕的原因?
静庵抬头,她却心甘情愿笑起来。
剑划过雨的时候,很像风钻进竹林,虽然迷失,可它走得出来。那一刺声,像竹笋儿从稀松的土里淅沙冒出来,轻轻的,异常地好听。可这好听,美妙的一声,会让人流血,会死。
“当!”真的是钟声,好熟悉的钟声。静庵在寻找,可除了血月和血雨,她什么也没找着。连竹子的风声都没有。她转过头来,低着它,也才发觉,看到了刺入她身体,滚烫的小钟。她笑起来,问道:“小钟,钟声是你吗?你是秋竹林吗?”
小钟没有答复,小钟只是走到了冷。次啦!煞气变得贪婪,疯狂,在她体内蹿动,吞噬,她变得好冷,她困了。
剑灌入身体,是灼烧,是痛,还是什么?
冷,冷冰冰的,越来越冷,她只是觉得这样。越来越多的自己被它包围,失去。还心入幻觉,听到却找不到钟声,到处是弥漫开来,甩都甩不掉,无法挣脱。一样密密层层的竹香。
太像花香,可它只有冷。仿佛逼近死字的,都被掺杂了冷。
“你是薏儿和紫云说的秋竹?”她的心里,满是这些。她没有发觉,血从剑身,从青衣上往下滴,地上发出来好大一轮血月。她没去看它,她又抬头。
“紫云上回说起红色的月华,原来真的有,真漂亮。”她还是欢喜。难道她依然没有意识到“死”这个字吗?
她没有。她反而尽情欣赏。月华渗进她的眸,秋眸变得迷离,惹上一层红色,可添上的,是孤单。
她不孤独,她不觉得。她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雨落的更疾,遮住一切。冷意更加肆虐,在这大风大雨,血一般的月色中,夺去了所有。
“我要死了。”她笑着,这是她对自己的最后一句告白。
可是她醒了,一语轰隆的雷声将她从梦境中拖了出来。她还是捂着嘴,李柱子还是在不远处,背对着她,瀑水映着一对血眸。风雨依旧,她抬头,哪有什么血月,连月影都没有。
“是梦吗?”她问自己,可是手心好凉,她看去,琉璃剑不知何时握在手,好浓的青光。琉璃剑在颤,她驾驭不了它。琉璃剑越来越烫,她越发握紧,剑却嗖得一声挣脱出去。
风啸之声,一抹血光撕开雨夜,“铛”,两剑相触,没人后退一分。风雨皆乱,仿佛身处瀑水之下,满耳哗哗声。然后,听不见了,只看到悬空的两团凶火,一青一红,你吞噬我,我啮咬你。退开几步,再看去,幽幽一对眸,夜色即是它的脸,诡异极了。
静庵还是立着,她一直这样地静。忽然一颤,她退开一步去,看到了她的脸,苍白无色。极其安静地,嘴角流下一抹血。她依旧看着李柱子,模糊的,仿佛吞噬得一干二净的一道背影。他也是一颤,动了,缓缓转着身,看到了他,毫无生气的他。嘴角也是血,被黑夜遮住的脸,只剩一对眸,比方才的还空洞,白白的。她感觉到了冷,是心里的冷,她不停地哆嗦。
“那李柱子呢,他为什么不颤抖,他应该很冷才对。”哆嗦的时候,她的眸光还在李柱子身上。李柱子的确也冷,可他醉了,他不知道冷是什么。
青竹小轩,最后的一缕雨声消失,安静的夜。一阵并不快的步履声,接近了,门吱呀一声地开,屋外比屋内还要亮。
“姐姐,怎么灯都不掌?”信手一挥,一苗灯火幽幽地醒来。本是悠闲的心情,可跳到了急骤:“姐姐了,怎么了!”
几步的路途,偏要化作绿光倏地骤至,迫切地包裹着她的手,好凉。绿光围绕住眼前人,对雨不挽留,发梢的湿意不见,静庵才渐渐反应过来,冲着静薏笑,唤了一声:“薏儿。”
“还是他吗?”虽是轻问,可雾竹林次地寂静,一切悄然无声。
静庵还是笑,摇摇头,道:“没事,雨罢了。”她偏头看木窗,木窗自己开了,有月华了,虽然淡。她又转过头,笑道:“方才,我又做梦了。”
静薏的双手握得更紧,眉间一缕冷意,是杀意。听静庵道:“我梦到,红色的月亮了,什么都染上了些红意,好漂亮。”
她笑起来,比月色美多了,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被那个李柱子刺了一剑,真是个奇怪的梦。”她又笑起来。
“混账!”怒发冲冠,三千青丝兀自飞舞,飘散。雾竹林颤得厉害。寒意一抹,绿意的琉璃剑在手,可静庵的手抓住了她,道:“怎么了,薏儿?”
“那个李柱子,我要杀了他!”眉间的锁意消失,可剩下的,毫无表情的冷意,更让人害怕。
“薏儿不是说,梦都是假的,不能当真。”静庵还是笑,更自语:傻瓜瓜才相信。静薏没有动作,停顿许久,好不容易才把跨出一半的步履止下,缓缓地点头。静庵又笑起来,她的手带起薏儿的,一起摇啊摇,薏儿微微一笑。
再晚一些,静庵已经入睡,碎石窄道,一道绿影缓缓,幽幽地走着。风乱,绷得紧紧地,绿衣飘动,雾竹嗖嗖地颤。
“薏儿。”缓缓的一声,缓缓走来一个人。
“师父。”清颜中没有怒,没有悦,让人不敢靠近。这一会儿,好不容易多出一分笑,不知不觉生出一股暖意。
整个竹林都松了一口气。
来的人走近,手搭在她的肩上,陪她一起走着这条窄道,道:“庵儿睡了?”
“嗯,姐姐睡了。”她答。
手从她的肩转到她的脑袋上,不停地替她打理着头发,又道:“怎么这样一股杀气?”
摇摇头,没有答话,继续走。梳理头发的手没有停,静薏一顿,停下来,看向身旁的师父,忽然道:“师父,薏儿想杀了那个李柱子。”
她的师父,静黎大师没有多大的吃惊,只是一笑,继续帮她抚平翘起的头发,平淡地道:“薏儿要杀的人,哪怕是跟叶落门翻脸,师父也没有疑义。”
静黎大师看着静薏,手上的动作停下来,道:“可是,师父需要知道原因。”
静薏点点头,就在一旁的冷石上坐下,静黎大师也坐着。静薏的目光在雾竹上,颤抖着的影子,没有它自己,她道:“师父,薏儿怕,怕李柱子会杀了姐姐。”
“为何?”静黎大师不再平静,闪过一丝疑惑。
静薏摇摇头,忽然多出一分笑,道:“薏儿不知道,薏儿只是预感,薏儿做过这样的一个梦。薏儿害怕。”冰凉的手忽然抓得好紧。
“那非杀不可。”眉间微一紧锁,静黎大师点头。
说的轻轻巧巧,可那股寒意,静薏也发觉了。打小就在云霞峰上,和师父朝夕相处,师父的变化,她感觉的到。冷冰冰的容颜上,出现了笑,就像是冬日里的花,四周皆是冰寒,唯独她在开,她道:“原来,师父也会发怒。”
静黎大师也笑,伸手抚摸静薏的脑袋,目光缓缓转到一棵比夜还黑的黑竹上,停住了。她想到了前些日子,青乙师兄说的话,事关这个名叫李柱子的弟子。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如果薏儿的预感是对的,她便杀了这个李柱子,一刻也不等,毫不留情。
过了好久,风终于松下来,雾竹也终不再害怕,重归沙沙。林子旁,“吱”地轻轻一声,木窗被人打开,一苗颤着的灯火,她还是睡不着。琉璃剑出现在她面前,升腾的青光,剑也没睡着,方才的烫意还在,没有消褪的意思。
可剑为什么这样,她想不明白。她念叨着秋竹林。她看着夜色,清眸变浓,模糊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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