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蘑菇,一把小巧的木伞,透明色,日光可以透过,月华有何不可。雨不行,可打在伞面上的雨花,清清楚楚。像露珠织的轻纱,比纱还密,其实是小蛮的蛛丝,晶莹剔透地,看得见整个夜空。
“咚咚咚,锵锵锵,咿咿咿,呀呀呀。”属于紫云和小蛮的歌声,转着圈,蹦跳着的舞步,在淡淡的月华下,在月华色的雨点中,让人失神。确切地,让熊失神。雨点儿一蹦,带动蘑菇一起,还有那一撮飞舞的小辫子,最后,荡漾在他眼眸子中,试问,刻进去了吗?
唧地一声,有敌情,在哪,在哪,小目闪烁,盯着了雨中的一棵月桂树,果然是它,有人影,想要逃?唧!容不得你,是血色的闪电吗,飞到了雨点中,那是小蛮。脚步一怔,原可以逃脱,可是听到了让他停下的一语,还有那人的笑声:“哪里走?不准走!”清铃一般的声音,带着些胡闹的意味。
雨点继续,飘来这道妙影,遮住小蛮上方的雨。雨中,还有一人,好高大的身影,虎背熊腰。不仅是熊腰,还有那张脸,借着月色,一张棕熊一般的脸。眼珠子滚圆滚圆,一动不动地,雨点抓住了那片棕色,像露珠一样挂在上面,太重了,掉下来一滴,噗达,又有一滴。
“我叫紫云。”酒窝映起月色,哪怕是浓夜,仿佛也看得到它,的确看得到的,因为看到过。
只有雨声淅淅,眼珠子还是不动,什么也不动,又听到:“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没有答复,只有雨声。走近一步,又一步,高大的身影动了,下意识地往后躲,又有一句话打断了他:“不要怕。”真的不怕了,多了一把伞,更大的一把蘑菇伞,雨点声瞬间都到了头顶上,可是雨点滴落在身上的凉凉,没有了。
“下雨了,要记得打伞,没有伞,也要躲到没有雨的地方,不能淋雨的。”似告诫。
大木伞遮住了,看不见那滚圆的眼珠子中,闪烁的是怎样的光芒。身影还是没有动,倒是飘来雨一样的一粒光点,到了他的嘴边,又听到:“我和小蛮炼的清灵果子,你也尝尝。”
很甜,甜的雨,甜的夜,甜的月光,所有的,都是甜的。也有例外,转身离去的脚步声,在变远的呵呵笑声。看不见滚圆,可它一直在,一直看着那道雨夜中的身影。终于动了,相比常人,那双异常粗大的手开始握紧,抓住了斜挂在他身上的木伞。原来撑伞的滋味,是这样。
古坍墟,透着凉意,才下过一场格外小的雪,在眼前这个小片的地方,现在转为月色如雪。雪一样的大石头堆积,开有花,白色如霜,红色如血,可有红霜,白血?仿佛风里笑声,似乎听人说起,有的。
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可就不一定。这儿的彼岸花,大约没了季节,有些乱,有些不知春夏和秋冬,可这样好,有花有叶,才是完整一场雪。
“姐姐,在这,在这!”欢声,晚夜绽放的一朵花。
“萱萱,小心点,别滑了去。”更远一些的地方,声音沾了些悠远。
“不会的。”夹杂了笑声,脚步声沙沙沙,像柳叶子划在树皮上,狠狠地。
安静下来了,只有月下的人影,俯着身,把另一个站着的身影也拉低,是嬉笑声,还是叹息声?
“萱萱,这是什么花?”
“雾花。”酒窝烈得很。
“很像白荷花。”
“一碰她,她就散了,变成雾。”只说完,纤指一动,花仿佛惊梦初醒,只轻轻地一颤,便就这样:咝儿咝儿,散成雾了。
“好可惜。”惋惜的声音。
有人在笑,自然是萱宜:“可你不叫醒她,她就不记得醒来了。”
“是吗?”雾一般的手靠近,不像是碰到,反而相融,起雾了,一丁点的雾,来自这朵醒来的雾花。
“呵嘿。”雾迷糊,这笑声却清楚得很。
“又仰着头,笑什么了?”看来这个样子的萱宜,见得不少。
“不告诉姐姐。”杏眸转过来,水灵灵的,“不然一说出口,又是瞎说。”
扑哧笑声,来自另一个人,听她道:“这回是蓝岩湖还是雾城?”
开心得不得了,只拍起手来:“姐姐猜对了,一半清明,一半迷雾,雾城是也。”
“唉。”叹息之声,“一天到晚,就知道。”被打断了,一语“姐姐不准说我”。像觍着脸,自然不是,笑道:“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一个人美好地幻想。”又朝她笑着:“是不是呀,姐姐?”
“说不过你的。”也笑起来。
“这个呆和尚,跑哪诵经去了!”话锋一转,转得有点快哦。
“这个呆和尚也真可怜,被萱萱你骂了不止十回了。”似有同情,可这个呆和尚到底是谁,不知道。
又是笑声,且怒道:“谁让他没个踪影,真是气人!”嘟起嘴,鼓起腮帮子,和紫云一个样子。
沉寂,一道驴的影子,那雪化着的河边,仿佛。
噗噗沙沙,如雨,人渐渐地远去,方才散去的雾回来,重新拼凑一朵完整,绽放在这曾经繁华,现在冬蜇的古地。
也许,我说的也许,驴开口说话,她叫沁芳花吧。
吁鱼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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