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我所说的,再没有理会青木。
白天里,我们本就不会有什么话可说,但他热衷于在放学后——或者在学校某一处与我单独相处时,放肆地交流。
他尝试再次甩开苍蝇一样不散的人群来到我面前,而我说到做到地目不斜视地掠过。
“…诗绪里!”青木愤怒出声。
我并没有停下脚步,于是连他愤怒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青木对待那些看着不爽和因嫉妒而欺负过自己的人的方式,就是领着自己的“狗”,心高气傲地将人报复回来。
他非常小心眼,爱报复,喜爱“仇人”痛苦不堪的挣扎。
我不知道他的具体手段是什么,听人说是逼人吃掉随处可见的虫——……真的假的?
别人把脏水泼在他的身上,将刀划在他令人妒忌的面容上留下血痕,而他的反击就是将对方束缚住,让对方吃下恶心的虫豸。
或者他疯狂的追求者们擅自选择更加残忍的方式。
但这次青木气的跳脚也闭上嘴,没在有人的时候抱怨,他周围的人只知道原本性格就糟糕的富江最近更加糟糕了一些,不知晓具体缘由。
“这就是我们这次考试的成绩,各位同学注意课下查缺补漏,考差了的不必太在意,考好了的要继续努力……啊对了……我们学校传统的以两周为期限的一对一组队互帮互助也会在这次考试后进行,我来念一念组队情况。”
老师在讲台上絮絮叨叨,说到组队时神情麻木的众人才骤然迸发出奇异的神采。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期望“和富江同学一组”的强烈期盼。
老师看在眼里,微不可查地变得面目狰狞一瞬,又在别人察觉之前瞬间恢复正常,他装模作样地拿起成绩表,清了清嗓子。
我在补上节课的笔记,在他讲时一直在写东西,他安静要读组队信息时,我才抬起头。
老师似乎在仔细浏览名单,企图在夹缝里找出一个不会因靠近富江而引起他嫉妒的人选。
可惜,没有人不喜欢富江。这个班级嫉妒厌恶富江的,早已被富江剔除掉。
他左挑右选,长吟片刻:“那就……按照最后一名和第一名来吧。依次组队。”
话音刚落,除了青木,所有人都扭头望向我,死寂的眼神充满攀爬的妒羡。
我顷刻间冷汗直冒。
很明显,老师以为我不喜欢青木——这是对的。
但他也以为青木不会在意我,对待我像是对待每一个卑微的跟班随从——错的离谱。
起码,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少年才故作不在意地偏头侧眸,看了我一眼,故意朝一整天没理他的我表露出不高兴的情绪,微微蹙眉,然后又悠悠转回去。
——虽说如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仅凭自身喜恶做事的青木同学并未对此发表什么抗拒言论。
默认了一样。
整节课我坐立难安,面对无数针扎似的视线死死低着头盯着作业本。
等下课铃声一响,我立刻跟着老师进办公室,道:“老师,我不想和青木同学一组。”
“为什么?”
我豁出去了,一直以来从不对老师说任何撕破脸皮的话,现在不得不说了!
我鼓起勇气说:“因为我现在根本不想搭理青木同学!”
我已经预想到老师严厉地说一些“同学要和谐相处”的场面话。
然后,他露出微妙的欣慰笑容,对我放下了警惕。
“挺好的。知道了,回去吧。”
我:“???”
不是……老师……你……那啥……什么?
我想过老师可能也是青木的崇拜者,但没想到和其他同学的崇拜是一个样。
我神情恍惚道:“……即便我一周都不会对青木同学提供任何学习上的帮助也可以嘛?老师?”
消极怠工也可以嘛?
老师笑道:“当然可以了,间织同学。”
我彻底沉默了:“………”
我嘴硬道:“反正,我不想和青木同学一组。”
“听老师的话,间织。好了,快回去吧。”
……靠!
我郁闷地走出办公室,一人正好依靠在墙壁旁,周围簇拥着异常听话的众人,少年神色冷淡地听着别人重复的奉承话,忽的掀眸映出我皱眉的表情。
“……间织!”他还未说话,其中一人便愤怒地喊出来,“你最好懂……”
那人刚要说出难听的话,就被踢了一脚,踢得很狠,他的头猛然撞向了瓷砖,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众人噤声,死寂一片。
那人踉跄着爬起来也不敢多说,顶着流下的鲜红血液讪讪地退回原地。
我害怕的情绪没来得及产生,就顿然消散。
青木并没有看我,神色既难看又愤恨,那张脸在愠怒之下显得异常鲜活绮丽。
我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发一言,也怕生出更大的祸端,那群人看起来就不好惹,我沉默地扭头离去。
走至拐弯处,背后传来那人大动肝火的响动,东西的破碎声与怒骂声一齐迸发,还有人闷哼的忍痛声。
“……”我快步离开。
……
作为青木的组队队员,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似有若无的目光总会萦绕在身旁,而我还没来得及升起警惕,青木就先察觉到,顷刻间被激起磅礴的怒气。
宛如注视那些企图抢夺主人注意的可恶第三者的猫,极具攻击性。
在我安安静静努力缩小存在感地写作业时,青木在班上大发雷霆,其中几人的课桌被推翻,书哗啦啦落了一地。
我:“???”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估计是那些追求者哪里又把他惹恼了。
但那一刻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消失,都被青木完全吸引过去。
下午,下课的时间,社团中除了一些每日需要基础性训练的活动,其余的都会停止两周,而这段空闲的时间则用在学习小组上。
下课铃声响起,众人都没有移开座位,或明显或隐藏,若隐若现的目光游离着、观察着,每个人皆在静等。
青木全无忌惮,他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摩擦声。
他旁若无人地径直走至我的课桌旁。
我们已经两天没有说过一句话。
青木偏着头看向别处,面上并无表情,淡淡的,也不催促。
就安安静静地站着。
噤声,寂静。没有一个人抢先说话,经过这几天青木阴晴不定的无数举动,现在没有不长眼的人会贸然开口。
我收拾好东西,顶着一众人的盯视低着头绕过青木走出教室。
他神色变差了一瞬,顿了顿,又乖乖沉默地跟上来。
我走向了学校附近的阅读室,目不斜视,对身后的青木道:“……你随便做什么吧。反正你也不想学,不必浪费双方的时间。”
“谁说我不想学了!”青木乍一被搭话,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走到我旁边,大声哔哔,高扬的声线显示出他疯狂想要继续对话的欲望。
但我没再说了,快步走着。
青木跟了会儿,不甘寂寞地继续说:“诗绪里,你居然还是不理我?”
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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