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份的港城,是雨水最多的季节。</p>
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的雨，到现在也没有想要停歇的意思。</p>
利厂长在家摆烂了两天，发现厂里一切运转如常,也没人来找他请示工作，他在家哪里还呆得住。</p>
他看雨停了,便马上回厂。</p>
结果回到糖果厂,掏出钥匙开门，发现打不开锁，才知道自己办公室门锁被换了。</p>
顿时火冒三丈,跑去找王经理。</p>
王经理平时管糖果厂的人事和财务,见利厂长过话了。</p>
“老利,你办公室的东西搬到我这儿来了。”</p>
利厂长努力按住想要窜天的怒火：“什么意思？谁让你们动我办公室？”</p>
王经理赶紧安抚：“上头的意思，我也没办法。新任厂长昨天就来了,我得把办公室空出来给他。”</p>
说着王经理指着角落茶几上堆满的杂物，“你办公室的东西，你看看哪些是要的,哪些是不要的,都在这里。”</p>
利厂长有点不敢相信他们动作这么快。</p>
“这么快招到人了？我之前让你招个拉长,你死活招不上人招就招了？”</p>
王经理无奈：“不是我招的,上头花钱从外面招进来的。”</p>
利厂长：“上头上头？又是那个胡风吧？是她找来的人？八成是她！她肯定是早有准备安插自己的人进来。”</p>
王经理不置可否：“昨天第一天上班，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就把厂子整顿了一遍。”</p>
利厂长想想自己属下那帮人平时精得跟猴子似的,难管教的很,怎么可能那么顺摊接受新厂长。</p>
“然后呢？没人反抗？”</p>
王经理摊手：“谁敢反抗？都杀鸡儆猴了,一个个比平时都精神百倍,全力配合改革。”</p>
杀鸡儆猴？利厂长脑子转了好几圈才醒悟过来，原来他就是那只被杀的鸡啊？</p>
关键是，他还是主动上吊自杀，自己说不干的，这会儿他想要造反都没有由头了。</p>
就算有由头，个个都是有家有室的家庭顶梁柱，谁愿意跟着他反抗？</p>
当即懊悔的肠子都青了。</p>
但在外人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来，气得甩袖子走人。</p>
走到门口，利厂长想想他家马上要娶儿媳，亲家还是忠直叔，他现在丢了工作，那真是丢不起这个人。</p>
而且自己为糖果厂辛劳了一辈子，到底也不甘心，便上楼去找梁可风。</p>
北角楼此时正在拉电话线，电话是以啸哥名义申请的，就装在啸哥的房间里。</p>
梁可风因为还在修养，没什么重要的事，她都没去办公室，她在楼下跟六婆站在一块，看着工作人员拉线。</p>
利厂长放低了姿态，老远就打招呼：“阿风啊！阿风！”</p>
闻声回过头去，梁可风看见是利厂长，忙笑道：“利厂长，找我？”</p>
利厂长笑道：“有空吗？我想找你聊聊。”</p>
梁可风把手里拿着的苹果交给六婆，走了过去。</p>
利厂长收敛</p>
了脾气，语气里甚至还有些低三下气，“之前我们开会沟通有不同意见那很正常，是吧？但是你们没有提前通知我，就找了个人顶替我的位置……这个，我真是，我在骏兴糖果厂服务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这么做，太不尊重我了。我知道我那天开会是冲动了，我有错……”</p>
梁可风知道利厂长跟忠直叔马上要结为儿女亲家，她当然不可能完全得罪对方。</p>
而且，她也不是得势不饶人的人，有些落水狗要痛打，有些则是需要拉拢的。</p>
现在见对方主动低头，杀鸡儆猴的目的也已达成，她没理由为难：“利厂长，你可能误会了，我怎么会不尊重你呢？你那天说不干了，我们当然要想办法。你要是愿意留下，我们肯定也高兴。”</p>
利厂长似乎看到了转机，脸上的愁容终于舒展了一些，“那……那现在我是……”</p>
梁可风道：“这件事我会跟啸哥商量，新任厂长的工作也需要你这边支持，后续肯定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的，或者可以安排荣誉厂长职务。”</p>
听到能留下来，荣誉厂长听起来也有面子，利厂长终于笑了，想想刚才王经理的态度，他又有点担心：“那我办公室已经那个了……”</p>
“我让王经理给你重新安排办公室。”</p>
“谢谢你阿风！还是你通情达理！”利厂长这大起大落的，心里感激的不行。</p>
他这是被梁可风打了一棍，又被一个甜枣给哄好了。</p>
他忍不住，站在边上说了几车好话。</p>
等利厂长离开，梁可风在平台舒展筋骨，六婆在一旁喟叹，天上乌云又浓了，这雨还得继续下。</p>
“再这么下雨，我种的这些菜都要被雨水打烂了。”</p>
好婶从屋里出来，也感叹：“哎哟，下雨天菜贵，我们都快吃不起青菜，只能吃咸鱼了。”</p>
梁可风没接话，谁喜欢下雨呢，她喜欢。</p>
下雨天能让她心境宁静，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p>
*</p>
下午五点多，快要下班了。</p>
程咬金在北门卫办公室跟小头目沟通工作问题，他以前没做过大领导，所以平时也没什么架子，跟这些人相处起来，非常和谐。</p>
等沟通完，猪头威从外面进来。</p>
“又下雨了！”猪头威手里拎了两条大鱼，“今天加菜。”</p>
程咬金问：“哪里买的？”</p>
猪头威：“不是买的。火头送的。”</p>
程咬金：“火头无缘无故送你鱼？”</p>
“不是火头送我的，他是送你的。他知道你在开会，就没进来，让我拿给你。这是他家鱼塘里捞的，下雨没办法，捞了也卖不掉，拿了两条来孝敬你。我沾光，晚上加菜。”</p>
火头是程咬金之前的跟班，程咬金升职后，火头也跟着升了。</p>
所以，他现在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孝敬程咬金。</p>
正说着，外头守值有人进来说：“阿头，有人找你。”</p>
程咬金问：“谁啊？”</p>
很快，守值带进来一人。</p>
那人一进来，就狠狠拍了程咬金一下：“程咬金！我真是，我以为你死了！()?()”</p>
程咬金定睛一看，没想到是鬼仔，也很惊喜：“你怎么找过来的！()?()”</p>
鬼仔：“我听说你在这里做到红棍了？！你犀利了！我特意来投靠你的！()?()”</p>
因为猪头威在，程咬金也不方便说太多，他笑道：“有小小运气啦。ㄨ()ㄨ[(．)]?ㄨ.の.のㄨ()?()”</p>
猪头威插嘴问：“金哥，这是你朋友啊？程咬金是花名吗？”</p>
程咬金敷衍道：“是啊。这是我朋友鬼仔。这是猪头威。”</p>
两人打了招呼，程咬金吩咐猪头威：“你先回去让好婶加点菜，晚上我朋友回北角楼吃饭。”</p>
“好。我刚好把鱼拿回去。”</p>
等猪头威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鬼仔才小声问：“梁小姐是不是也在这里。”</p>
程咬金看出来鬼仔不是真的来找他的，多半是来找阿风。</p>
程咬金反问：“怎么了？”</p>
“我有急事找她。”</p>
程咬金：“她现在是我老板，我替她办事。这事其他人不知道的，你别说出去。梁小姐现在名义上是我妹妹，我叫胡金，她叫胡风，记住了。”</p>
鬼仔急急道：“梁小姐有麻烦了。”</p>
“什么麻烦？”程咬金给鬼仔拉了把椅子，让他坐下。</p>
鬼仔：“今天中午你知道谁来找我？”</p>
程咬金坐下问：“谁？”</p>
“潮皮！”</p>
潮皮是白毛和南风的大哥，在凤尾街被梁可风用枪打伤大腿那个。</p>
“他找你干什么？”</p>
“他问我，之前杀巴闭那个女的是不是叫梁可风。”</p>
程咬金诧异：“他们还不死心，还想给白毛报仇？”</p>
鬼仔摇头：“不是，他说他二弟南风之前找梁小姐报仇，最后关头梁小姐不计前嫌反救了南风一命……”</p>
“是这样没错，当时我也在。然后呢？”</p>
“南风想报恩。昨天晚上，南风在万安城西仓库听到成彪来找丧明哥，成彪给丧明下了一道死命令，这几天要找机会杀一个叫梁可风的人。南风自己不方便，便让他大哥来找我，问我，梁可风是不是杀巴闭那位。如果是，他让我赶紧来四方城寨通风报信。”</p>
万安龙头成彪要杀阿风？</p>
这事非同小可。</p>
程咬金紧张起，成彪为什么命令丧明杀阿风？”</p>
“没说，就说有人想要杀梁小姐。据成彪的意思是，这是死命令。成彪让丧明选择，要不梁可风死，要不自己死，要不他妹妹死。这种条件，丧明肯定会选择杀梁小姐。而且成彪就给了丧明两天时间。”</p>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程咬金手心都出汗了。</p>
明天丧明要，明天肯定是他杀梁可风的绝佳时机。</p>
时间紧急！</p>
程咬金带着鬼仔先去了啸哥办公室，啸哥刚好在测试家里安装好的电话。</p>
程咬金问他：“啸哥，你在跟阿</p>
风通话吗？”</p>
“是啊，怎么了？”啸哥见程咬金神情凝重，又看了眼阿金带来的陌生面孔，心中疑惑，不由问：“发生什么事了？”</p>
“你让阿风马上来一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议。”</p>
啸哥跟电话那头的梁可风说：“阿金有要紧事跟我们商量，阿风你现在来一趟我办公室。”</p>
很快，梁可风过来了。</p>
外面又开始下雨，梁可风收了雨伞，推门进来，看见鬼仔在，她愣了一下。</p>
“鬼仔，你怎么找来了？”她见所有人神情严肃，猜测鬼仔可能带了不好的消息来。</p>
几个月不见，鬼仔发现梁可风比之前更有气质，更为耀眼了，他都不敢正眼看她。</p>
“梁小姐……”</p>
阿金提醒：“叫胡小姐或者阿风。”</p>
梁可风：“你叫我阿风就好。”</p>
阿风太过的亲近了，鬼仔有点叫不出口，他干脆什么都不叫：“我来找你有事。”</p>
鬼仔把刚才跟阿金和啸哥说的话，又说了一遍。</p>
听完鬼仔的话，梁可风陷入了沉思，是谁要杀她？</p>
能惊动万安龙头成彪亲自下命令让丧明来杀她，这可不是简单角色。</p>
鬼仔在，他们说话不方便，啸哥叫人把鬼仔等回北角楼等待。</p>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啸哥先说了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可能o记有内鬼把你卖了，老柴的死，他们算到了你头上。”</p>
老柴背后靠山是忠义帮，三大社团中，忠义跟万安关系最差，两个帮派在阿公面前看着和睦，关键时刻势同水火。</p>
忠义的人根本指挥不动万安的老大成彪亲自下命令要她的命。</p>
能够指挥得动成彪的，只有梁大龙，或者是梁大龙的亲信。</p>
难道是梁大龙要杀她？梁大龙把她堂妹梁可儿的死，算到她头上了？</p>
有可能的。</p>
也不知道吴碧云跟梁大龙说了什么。</p>
但这些猜测，梁可风不可能跟他们两个说。</p>
她得找机会见梁大龙一面。</p>
有些事情要趁早解释清楚。</p>
今天去找梁大龙是来不及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洪门阿公，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p>
明天丧明就要来杀她，她脑子快速运转，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p>
她先否定了啸哥的猜测：“如果是有人要替老柴报仇，那应该会把程咬金也算上，毕竟现在外面都在传，是程咬金杀了老柴。”</p>
程咬金点头：“说得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成彪会想要杀你呢？”</p>
梁可风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他们两个也都没有靠谱的头绪。</p>
啸哥建议：“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丧明要杀阿风的难题。就像之前面对苦爷要杀我一样，要不阿风躲起来，要不反杀丧明。”</p>
程咬金以前毕竟是骨钉属下的属下，对丧明这种上上级有种天然的畏惧：“反杀丧明不现实，他不是苦爷，想要杀他，凭我们三个太难了。” 躲起来更不现实，梁可风不可能躲一辈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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