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云想容神情温和,唇角微微勾着,透出浅淡的笑意。紫
抬眼看向这边,见是周牧,倒酒的手微微一顿。
将酒斟满,柔声道:“周大人,进来坐。”
周牧得了她的话,迈步进来。
云想容没有起身相迎,坐在原地,平静的看他。
周牧眼中的痴迷褪去三分,清醒理智了不少,想着这次大疫,这么大的功劳他却没分到一点,脸色顿时变得极差。
“周大人请坐。”云想容笑着点了点自己对面的椅子。
“皇上不过封了个没有封地的公主,太后派了两个教养嬷嬷来,容儿便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么?可别忘了,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君,连夫君都不叫了,出嫁从夫的妇德都忘了个干净么!”周牧猛然坐在椅子上,脸色发青的冷笑。
“如今还是,以后谁又知道呢。”云想容抬手饮酒,状似怅然的叹息。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牧心里一紧,顿时有些紧张,她这是有了离心么!
然而云想容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饮酒。
“你有离心了是也不是,难怪这次大疫,明明有方子却不帮我,将这么大的功劳拱手相让,给了别人,云想容,你想离开我是不是?”周牧猛然倾身向前,伸手抓着她的手。低吼着质问。
不如以往那般,哪怕质问都是高高在上的,这次他虽然看似凶恶,但是更多的却是一股害怕,一种惧怕失去的恐慌。
云想容手中杯子一晃,酒洒出来,滴落在周牧的手上,他却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只是兀自色厉内荏的看她。
云想容看着他,用活了两世的沧桑看着他。
周牧竟感觉到一股心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又或者,早已失去!
“药方我原是想给周大人的。只是周大人当时每日都在忙,我见不到你,自然给不了你。”云想容眉眼淡然,眼中没有半点起伏。
原本怒火中烧的周牧闻言愣了愣。
大疫之时,他在做什么?
对了,他在忙大疫的事情,出入各种场合,打探相关的消息,散衙之后,多半的时候都在青楼,与一些友人商讨时势,晚了,就宿在青楼了。
“你若有心,自然会派人去找我,又何必找借口。”周牧辩道。
“我以前也曾派人去找你,全城人都道我善妒,我不想再让你被人说是非,所以一直等你回家。”云想容目光温淡的看着周牧。
她在家等他,可是他要不就宿在外头,要不就去两个妾室的房里,再不然匆匆回来就又离开,她找不到他,便这么错过了。
所以这事,还得怪他。
若是他将她稍微放在心上一些,而不是这般忽视,断不会有今日之事。
周牧浑身僵硬,气得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
“后来四皇子找上门来,以皇命要挟,我害怕,便给了。”云想容目光流露出淡淡的苦涩和惧意,说起这事时,肩头微颤,一副娇柔的模样,看得周牧又是心酸又是心软。
“容儿”周牧目光柔软,握着她的手,下意识的想要起身靠近,将她拥在怀里。
然而云想容却猛然抽回了手。
周牧的手心蓦然空了。
心好像也被带空了一块,难受得让他不住的皱眉。
“周大人说我有离心,难道这不是周大人所希望的吗?”云想容又恢复了那副淡然浅笑,温婉的模样,温和得像是谁都能够靠近,可是笑意不达眼底,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等想法,你自己想要变节便直说,少赖到我身上。”周牧脸上浮现怒气,冷笑道。
“那日你和郡主走后,皇后娘娘和我说,让我将正妻之位让出来,郡主要嫁给你做正妻。”云想容缓缓开口,嗓音不喜不怒,目光落在周牧的身上,让他脸上的怒气一滞,僵在那里。
“后来我从皇后的宫殿出来,去詹华殿的路上,看到你和郡主了。你说怕我坏你和郡主好事。我都听到了。”云想容表情依旧,嘴角勾着。似乎在笑,又好像在嘲讽。
“容儿,我不是,我”周牧急了,上前就想抓云想容的手。
云想容起身后退几步,一双眼淡漠的看着周牧,眼中的淡然像是最残忍的利剑,在她和他之间划下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周大人既想娶郡主,那现在这样就好,我守着我这方天地,周大人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和郡主双宿双栖,挺好的。”云想容说着,含笑道:“夜深了,我乏了,便先去歇着了,周大人也早些歇息。”
她转身朝房里走。
周牧如何能叫她就这么走了,下意识的上前追赶,“容儿”
然而他没走两步,便有两个婢女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爷请回,少夫人要歇息了。”
“不长眼的东西,知道我是少爷还不让开。”周牧愤怒的说着,抬手去推那婢女,没想到竟纹丝不动。
周牧一怔,这耽搁的时间,云想容依然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面对紧闭的房门,周牧将怒气撒在了两个婢女的身上。
“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明天去厨房做洗碗的杂事,夫人这里用不着你们。”周牧怒道。
“太吵了。”屋里传来云想容略带不耐的声音。
赵月和赵曦两人对视一眼,直接默契的抬手,一左一右将周牧给架出了院门,当着他的面,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周牧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抬手指着门,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他的家啊,他的周府,两个下人也敢这么对他,这是要翻天了吗!
他怒气冲冲的上前就想踹门,脚却停在了里门只有一丁点距离的地方。
他险些忘了,太后派的教养嬷嬷还在,若是他这般吵闹,传到宫里,也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有气不能发,周牧快要憋屈疯了,用力一甩袖,转身匆匆走了。
不管周牧如何气得发狂,云想容都过上了府中府的小日子,平日里要是没事,便在家看书刺绣,摆弄摆弄古琴,至于关于云衣阁之类的商业上的事情,则全部交给了楚儿。
左右两个嬷嬷要看住的是她,楚儿根本不放在她们眼中。
这天,云想容带了两个教养嬷嬷去了城西的孙生医馆。
自从大疫之后,医馆的名气便传了出去,每天慕名而来的求医者不计其数,起初孙逸还耐着性子挨个治,后来发现有些小毛病也跟着凑热闹,就不耐烦了。
最关键的是,还有些富人贵人以权势压迫,叫他出诊,他气得险些没和对方打起来。
再后来,云想容索性叫他招了个坐诊的大夫,医术过得去的,又有孙逸把着,倒也不会出事,孙逸也乐得自在。
加上云想容告诉他假死之事已经解决之后,他更是明目张胆,嚣张的在门口挂上一个牌子,牌子上头写着他经典的三不治!
此举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云想容带着两个嬷嬷进门前,两个嬷嬷还站在牌子前皱眉看了许久。
“嬷嬷不必在意这个,这是孙大夫不喜欢那些仗势欺人的权贵特地挂上的,倒不是刻意针对富人。”云想容知道两人想什么,笑道。
“不知孙大夫为何这般?开医馆不就是为了赚钱赚名吗?”张嬷嬷有些不解的问。
“凡是高人,脾气秉性难免都会有些奇怪。不过这也就针对那些品性不好的,若是美名在外的,人品好的,自然另当别论。”云想容笑着解释。
说话间,她带着两人进了后院。
令楚儿去叫了孙逸过来,楚儿又为两人倒上热茶,两人这才开始说事。
两个嬷嬷站在云想容身后,看到孙逸这么年轻,也是无比惊讶。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们还真不敢相信对大疫有大功的孙大夫竟然这般年轻。
云想容问了最近医馆的生意如何。缺了什么药,可曾补足之类的大小事情。
孙逸一一应了,还将账本给云想容看了。
云想容随意翻了翻,确定没什么问题,和孙逸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准备离开。
她的表现两个嬷嬷一直看在眼里,见她出事利落果断,眼中不由流露出赞赏之色。
几人还没走出去,就听到外头传来喧闹声,云想容停住脚步,顿时不悦的皱眉。
这时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帮工,对着孙逸和云想容道:“东家,孙大夫,外头有人闹事,坐诊的大夫都险些被打了。”
云想容一怔,倒是孙逸呵的笑了一声,道:“我倒想看看是何人敢来闹事。”他说着。越过云想容,大步朝外头走去。
他请的人被打了,他自是不爽的,孙逸这人虽然对外人古怪,但是对自己人却是好得紧,这明显是要去帮着出头的。
云想容皱着眉,略显无奈,赶忙带着两个嬷嬷一起跟了出去。
还没完全迈出门,就听到外头传来尖锐的女声,“什么叫不能治,不给治,你这医馆开了门不就是治病的么!”
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便见外头已经一片狼藉,供病患休息的凳子已经被砸了一地,而患者更是全部被赶到了门口,围着这里,指点着。
医馆正中间。站着两个女子,还有几个看着便像是护卫的人在。
云想容看去,那两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蒋青和她的贴身婢女小楠。
方才开口的就是小楠。
“我医馆开门确实是给人治病的,但是我这里可不是兽医馆,不负责给狗治病。把打砸了的椅子前和今天医馆无法营业的损失给赔了,然后带着你的人赶紧滚。”此刻,听了事情原委的孙逸不耐烦的怒道。
“狗,我家小姐这狗怎么了?这可是贵人所赐,比那些贱民的命可珍贵多了。你赶紧给它治好,不然你这医馆也别开了。”小楠趾高气扬道。
外头那些百姓闻言顿时一阵喧哗,叫骂声不断。
蒋青被叫得烦了,转头怒喝:“谁在叫我便治谁死罪,砍了他的头。”
外头那些百姓闻言果然噤声,但是一个个面上却都是不忿之色。
孙逸见状淡淡道:“有权有势便能草菅人命了?这里不欢迎无理取闹之人,来人,请这几位出去。”他话音落下,站在后头的几个帮工顿时拿了扫把棍子便要赶人。
蒋青身旁的侍卫猛然上前一步,抽出佩剑,他脸色冰冷,剑上闪着寒光,让众人不敢乱动。
“今天这狗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敢忤逆我,信不信我立刻叫人将你这医馆给拆了。”蒋青冷喝道,眼角余光看到云想容出现,眼中更恨。
孙逸看着蒋青胡搅蛮缠,略微蹙眉,他这是医馆,可不是兽医馆,这人就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青阳郡主好大的威风,这般强迫于人,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云想容看得差不多了,缓缓出声,走到蒋青的对面。
蒋青看到她,目光顿时变得怪异,“呦呵,我当是谁,原来是祥瑞公主啊,一个徒有其名的封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蒋青高高扬着头,冷笑道。
云想容背后的张嬷嬷和王嬷嬷闻言顿时蹙眉,心生不喜。这不屑的口气,是在蔑视皇恩吗?哪怕没有封地,但是祥瑞公主的封号可是太后实打实的赐下的,此举未免太过分。
“臣妇自知身份地位,当不得公主之尊贵,并不敢妄想,只是郡主这般举动,扰乱了医馆运行,诸多病患无法得到医治,实在不妥当。”云想容不在意她的讽刺,温和的说道。
心里却暗道,不作死就不会死,要闹便闹得更大些吧,闹得越大越好。
果然,蒋青闻言顿时冷哼道:“不过是些贱人贱命,便是全部加起来也抵不过我这爱犬一根毫毛,我”
蒋青话还没有落下,外头便传来一声尖锐的太监唱喏,“圣旨到,孙生医馆众人接旨。”
听闻有圣旨蒋青顿时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脑子一阵发懵。
外头的围观百姓赶忙让开,宣读圣旨的公公垮进门来,看到这满地的狼藉,顿时愕然,这,这是被打劫了吗?
要不是方才进门时特地看了牌匾。他几乎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他身后跟着进来两个抬着东西的侍卫,见到屋里的场景也是愕然。
云想容却已然回过神来,当先跪下,“臣妇接旨。”
內侍公公见状只能压下心中的各种念头,打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孙生医馆悬壶济世,恩泽百姓,于此次大疫有大功,特赐妙手圣医匾额一块,钦此。”
随着公公的嗓音落下,云想容赶忙带着人谢恩。
公公将圣旨交到云想容的手上,笑道:“恭喜公主了,这可是皇上恩赐的莫大荣耀。”
云想容给一旁的楚儿使了个眼色,楚儿赶忙递上赏银。
“多谢公公,事发突然,实在没有任何准备,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云想容赶忙将手上的赏银塞了过去。
內侍公公笑眯眯的收了,道:“夫人客气了。不过夫人这店可是遭了贼人了,这有些乱呐。”
何止是乱,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在宫中当差的,就是会说话。
“这,发生了些小意外”云想容笑着解释。
“砸了东西就想跑,有这么好的事。”
“闹事的要跑了,大家快拦住她。”
“要她赔钱,有钱有势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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