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场电影

夏雨晴握紧朱雀枪，铠甲下的脸一片严峻。 敌方太快了，她勉强在001秒的时间里反应过来躲过了本应把她切开成两半的一击，为此付出一条手臂可以接受。 抬目望去，攻击的残痕还在，就像是一架运输机坠毁时形成的航道，只不过航道呈现令人心悸的墨色。 夏雨晴悄然张开能量领域，覆盖全场，把每一丁点能散发电磁辐射的物质都变成她的眼睛，替她索敌，另外寻找她断掉的右臂。 右臂找到了，但很可惜掉到了一公里外。 对夏雨晴来说断手断脚不是大事，只要找到断肢把断肢往伤口拼接个一分钟——像用胶水粘两块橡皮那样，断肢就自然痊愈了。 医学奇迹！ 所幸她的右臂没有被一击摧毁，不然再医学奇迹也没辙。 尽管锁定了断臂的位置，且离她仅有短短的一公里，夏雨晴却不敢贸然行动。她持着矛，目光往上持续盯着一处，静待她的敌人登场。 顺着那柄贯穿天空与大地的黑剑，敌人扇动翅膀，缓缓降临。天使一样的登场方式，实则亮相的是一个黑色恶魔，头顶双角，全身爆炸性肌肉密集地堆砌在一起。 不用担心恶魔因果身问题而无法出镜，天启兽均没有性别，生育靠的是类似植物的“分株”手段，虽说有的下蛋，有的诞下个体。 黑色恶魔不到五米的高度，在天启兽大家族中算是十分“迷你”的了，但它所展现的力量却和它“娇小的身形”不相匹配，光是浮立在空中小小的一点，给人的压迫感就不下于座头鲸那样的空中要塞。 黑云在不安中搅动，空气分子在战栗中逃逸。 “梦魇……”夏雨晴低声吐出两个字。 来者并非素不相识，而是“陈年旧友”了。 梦魇，那个曾造成人类大绝灭惨案，令得人类恐骇天启兽力量不得不退居海洋的恶魔，人类的噩梦。看样子岁月的力量不仅没杀死它，还让它变得更强了。 ss级……这片恶趣味的地方还真是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夏雨晴回想今天一天，好像尽碰到倒霉事了。先是做了回救援苦力，接着和刚才宰了的大家伙玩捉鬼游戏一下午，最后碰着个“死人”…… 啊，碰到那家伙是真倒霉，你说你死就死了吧，还跑出来干嘛？打搅我的生活很有意思？现在好了吧，你称心如意了吧，老娘反倒成了鬼，你就抱着你的小美人找个隐蔽的山洞偷着乐吧。 夏雨晴一想到零号身后的那个女孩，心下愈发不平衡起来，暗恨咬牙。 凭什么呀？凭什么老娘要受这样的罪，追着一条大鲸鱼吃一下午的灰，到头来还要看到不该看到的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最后还遇上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进退维亟。 老娘倾国倾城呀，老娘可是个将军呀，他一个名不经传放到剧本里都是路人甲的家伙怎么能跟老娘比，又是活得久，又是桃花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角。 夏雨晴左手抬高了，拿朱雀枪枪尖指着梦魇的方向，身上烈焰迸发，绯红发丝在背后燃烧飘扬，整个人沐浴在神圣的光焰中。 她没有放弃，事实s级至ss级之间没有那么难逾越的鸿沟，打不过，她可以逃！视眼下情况看，她有两成机会逃走……如果右臂还在，那就是四成机会。 当然，反杀几乎没有可能，方舟能单人击杀ss级目标的，仅有三人！现实里一个s级想要和ss级敌人扳扳手腕，至少得再加两个同级别的人物才有可能。 有那么点三英战吕布那味儿了？ 可惜这里荒无人烟，她上哪去找“二弟”“三弟”？发布任务时军里还特意考虑了地域冲突问题，尽可能将每个s级的任务地点错开，让有限的战力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里就是她的死地，就像庞统骑着毛驴来到了落凤坡。 夏雨晴悄悄看了某个方向一眼后，忽然朝那个方向相反的方向加速，赏心悦目的长腿迸发无比惊人的力量，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爆炸紧跟着火焰形成的直线滚滚而去。 东方姝静的速度已经是非常非常快，但与夏雨晴的速度相比，就像是才蹒跚学步的婴儿。 仅仅不到一秒，夏雨晴就跑出去了两公里！ 外人只能看到一道焰光从眼前划过，想法丰富点的能联想到闪电侠。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夏雨晴的速度并不是绝对，她遭遇的对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许多。 从地上蔓起了黑色荆棘，它们像真正的植物一样生长，追逐着焰光铺开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快，太快了！黑暗荆棘的速度是夏雨晴的两倍！ 夏雨晴心有所觉，及时跳了起来，底下黑暗物质顿时炸开，像一朵莲花，又像是怪兽对她张开了口。 夏雨晴刚要转水平方向飞行逃离，天空却暗了下来——不是黑夜的暗，而是另一种，更为纯粹的，如同噩梦。夏雨晴清楚意识自己落入了敌人的网里，视野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剥夺，她虽惊不乱，一指朱雀枪打出一道金色能量束，指望能从黑暗笼子里撕开一道口。 这一招投石问路，就像往漆黑的山洞中丢一支火把。 “火把”前进了百米，石沉大海。 这倒是在夏雨晴预料之内，只不过夏雨晴还是忍不住皱眉，心再沉了沉。 没搞错的话，对方利用暗物质的特性制造出了一个“绝对黑体”，一个对自己来说绝对完美的牢笼。 忽然间，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感知中是无数的蛮兽，它们静静地嘶吼，如鱼在水中逡巡，像幽灵悄然地接近。 夏雨晴将发散体外的能量凝缩，减少不必要的能量消耗，她挥戈，持续挥戈！蛮兽无声中开始了攻击，一只只或一条条，安静地撞在夏雨晴手中炽盛的枪上，枯萎湮灭。 这是一个绝对安静的世界，表面只有光和影，杀戮在此间像是间奏曲，无光影绚烂，却比光影美妙。 寂静中，一朵朵血花绽放，凄艳而美丽。 是夏雨晴！她受伤了！如蝉吐出的丝线刺伤了她，将她扎成千疮百孔。 黑暗中始终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一切，它抬手就能左右胜局，却只是如智珠在握般指挥着小兵进攻，时不时表演个东方不败的绝学“穿针引线”，不知是何意。 夏雨晴无悲无喜，只是重复着动作，将能量铺开。黑暗中多了另一种丝线，金色的丝线！它们爆炸，不断分叉，不断生长，眨眼已如脑神般经延及直径百米的球形空间。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不，是说“爪”才对，尖锐的指甲轻触了金色丝线，是因为好奇。 也就在这时，沐浴在金辉中的夏雨晴扭头高喝：“抓到你了！” 夏雨晴抬起左臂，左手拉至脑后，一个标准的投掷姿势，整个动作在001秒的时间内完成，又在另一个001秒的时间内将手里的短矛投掷而出。 夏雨晴看着体态匀称优美，但她的臂力真不是开玩笑，加之短矛有能量推动，它脱手速度便来到了一个无比惊人数字——一百马赫！那已经不是离弦的箭，那是飞逝的光！ 堪称空间也能切开的超立方材料制造的枪头从梦魇的胸口一贯而入，又带着整支朱雀枪从梦魇背后钻出，在梦魇身上留下一个平滑的灼烧空洞后，刺穿黑暗世界的壁垒离去。 黑暗世界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夏雨晴抓住这一丝破绽，猛然往左加速，冲破黑暗，重获自由。 到外界的一刻，夏雨晴几乎是直往大地上栽下去的，她及时调整身形，由水平方向加速远离头顶的黑暗，逃之夭夭。 朱雀枪从远处绕行，自动飞回夏雨晴的手中。 传说中奥丁的武器“昆古尼尔”，由矮人用世界树的树枝打造，出手即中，可以击穿任何物体，且击穿目标物后会自动飞回其主奥丁的手中。 这样的一杆枪，方舟用科技实现了。 集引力子引擎、电磁牵引引擎、超微型元子反应堆、微电路刻画、绝对平面贴合、对子导航系统等诸多科技于一体的朱雀枪，就威力和作用而言堪比神话中的“昆古尼尔”。它是不可复制的，方舟只此一件！而它经由夏雨晴的投掷，威力实实在在的可以贯穿星辰！ 夏雨晴一去四十多公里，回头凝望时，黑暗已散。她放缓了飞行速度，最终立定虚空，与梦魇隔着五十公里的空域对望。 不用怀疑双方各自的视力，必要时他们的眼睛能当天文望远镜使。 梦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上面的伤口在它视线触及时收拢了，完全痊愈，不留一丝受伤的痕迹，肉芽生长的过程就像是蜘蛛织网一般，只不过是好几百只蜘蛛同时织同一张网。 高等级天启兽的恢复力实在太强了，就算朱雀枪直接洞穿了梦魇的脑子，梦魇也能够在几分钟内把脑子重新长回来。 夏雨晴深深地看了梦魇一眼，表示这个仇她记下了，待来日召集了帮手，再来讨教一二。 丢了条胳膊虽然可惜，但也不是不能长回来。壮士还能断腕呢，美女就不能丢胳膊了？小小的代价换一条命，跑遍方舟都找不到这么划算的买卖。 夏雨晴将要离去，梦魇却先她一步飞走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梦魇离去时的方向——零号所在的方向！ 夏雨晴心下稍稍惊乱，神情仍镇定自若。她合计着应该不会这么巧，可能梦魇的家就在那个方向。退一万步说，梦魇是去料理那对狗男女的，但那臭小子不至于那么傻还没带人离开，自己可都为他争取时间了都。 实在不行再退万步，那俩家伙被发现了……但那又怎么样？一个和自己清清白白，一个和自己压根没关系，她没可能折返去舍己为人，都多大官了也不缺这一件“好人好事”。 再再再者说了，做小三咱也不乐意不是，人家黄泉路上都有伴了，那女孩美得跟蝴蝶似的，你何不成人之美？反正潜意识里那家伙也死了，死了都五年了都！回去后生活照旧，就当没出过这次任务，刚才看到的也仅是一具干瘪的尸体。 嗯嗯，是时候该走了，最后看一眼就当送别亡魂了，没有牧师钉棺材盖就以天为棺材盖吧，运气好咱方舟相见，我会为你们俩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夏雨晴头也不回，光速离去。 …… 梦魇临驾到二人上空，低首俯瞰，它身上没有一丝气势，纯纯像个被大王派来巡山的小妖怪。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情绪，没有野兽的残忍，平静得可怕。 底下，一个男人五体投地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昏迷了。 男人身侧，少女搂着男人的一条胳膊，脑袋枕着男人的肩头，看着睡得正香。 好一幅应景图！在这红沙卷漫天、百鬼夜里游的危险地域，这俩货看着如胶似漆！ 夏雨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所，看到这一幕气得鼻孔冒烟。 好家伙，还念想他不至于那么废物，没想到废物程度远超出自己想象的天际！这是你该昏迷的时候么？你给老娘站起来逃啊！在这整这出郎情妾意给谁看？早知道该留你们这对狗男女双宿双飞！ 可是她还是跑回来了，傻乎乎的，几十岁的人了，还搞这种少女情怀的东西。 说实在的，她真的不喜欢这家伙，没有长处，长得也不好看，跟个大兵似的。 自己是商贾世家咧！关键是自己还不喜欢男人咧！爱上一个男人纯纯是因为自己理解中一个女人有必要爱上一个男人。没错，只是有必要！此后再碰到男人就不必迷茫了，因为那之后都没有必要！ 结果自己就为了这傻乎乎的“必要之爱”来了个赴汤蹈火？连自己都想骂自己傻。 夏雨晴还是挺庆幸那家伙昏过去了，这样就很好，煽情场面她受不了，那种男女在硝烟战场中子弹每每从双方脸颊穿梭而过结果两人还无视枪林弹雨搞深情对视的场面想想都让她犯尴尬癌，与前者相比，她更愿意冒着枪林弹雨搬头死猪！ 夏雨晴坦坦荡荡来到梦魇面前，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大干一场了，她解除头盔，夜风跟着卷散她的发丝，像吹散一簇火。她横眉立目，凤目之上两抹自然同发色一样鲜艳如火的眼影往内眼角收凝，将她此刻的决绝展现淋漓——凄美且惨淡；宁玉碎，不瓦全。 “嘿，傻黑个，你好像还没过我这关呢！”夏雨晴独臂立于虚空，大声挑衅。 如果时间允许，她想先把右手臂捡回来，别搞得像现在这样，还没开打呢，就跟个准备跳崖的女烈士似的。 她不是没有机会，但是需要吸引敌方注意力，就如她现在做的。 机会不在她这里，她唯有的左手上空无一物。机会在前方，梦魇身后，那支“出手即中”的短矛！ 夏雨晴来之前已经将短矛投出，短矛带着一百马赫的初速，在战场百公里开外的平流层上空不断靠着自身的引擎加速，再加速……到来时，短矛的速度已经将近一百二十马赫，也就是每秒四十多公里！ 这个可怕的速度带来的是短矛矛体在空气摩擦产生的高热下红光一片，像是刚从锻造炉里取出，如果不是依靠于它本身材质稳定以及光滑程度不低，它很可能在飞行途中就被高温熔化，像送入烤箱的冰淇淋那样，到头来只剩枚枪头。 现在朱雀枪闪着一点明亮的火光，从一个对梦魇来说绝对死角的点——梦魇脑后，以比让之前梦魇受伤时还要快的速度，袭掠而至！ 五十公里、十公里、一公里……这支危险的武器刹那便突袭到它可瞬息将任一目标钉穿的距离，无声无息，因为它自身的速度比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快了整整一百二十倍！ 短短的一公里，它003秒不到的时间里就能将这段普通人跑半天还累死累活的距离抹平！ 什么生物能闪避如此迅捷的攻击？那好比普通人十米内躲掉一发由传统格洛克手枪发射出的子弹！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让人惊掉下巴，瞪掉眼珠子。 梦魇背后好像长了眼睛，看见了袭向自己的攻击，它忽然往左——迅速地——歪了下脑袋。 梦魇有多迅速夏雨晴没法给出回答，她甚至不清楚对方是不是跟着她的动作进行了模仿——她同样歪了脑袋，只是往右，双方好像同时折断了自己的脖子。骨节错位声爆响，那点枪火从双方弯折的脖子倏地擦过。 朱雀枪没有视觉，能像条听话的小狗那样回到主人手里全靠的对子动态导航。 对子，那是一种继夸克后的元子分离出的微观物，一般名称为“微元子”，又由于它成对互补出现，因此有了“对子”的简称。 对子之间联系紧密，一般情况下很难将它们分开，它们就像太极里的阴阳鱼。 科学家利用对子之间震动规则相反的原理创造了对子通讯，能隔着宇宙边荒传递信息，这使得实时的星系外探索成为可能。 夏雨晴头盔里就有对子中的之一，它是个路标，也是个直接的信号发射器，夏雨晴通过它向朱雀枪发送指令，同时将自己的脑袋交出来，给朱雀枪当黑夜里的灯塔使。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必须吸引梦魇的注意力，而在那柄枪维持着超一百马赫的速度之时，就是匹发了疯的野马，让它中途转向几无可能。 可是就是这么一匹猛兽，在它扑击猎物之时，还是以最不知廉耻的偷袭的方式，结果竟然失手了！ 空气有些冷。 夏雨晴没有一丁点时间犹豫和震惊，她紧握住左拳，身形极速下沉——目标是地上的两人。 计划失败，她得赶紧带上人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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