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之后,当然是继续学习了,我还没有复习完。
青木一脸夸张表演出来的被辜负的表情,然而我并不欣赏,正在思索一道历史题。
……有点忘记了。我也没有带厚重的历史课本。
青木沉默了片刻,把头趴在桌面上,漂亮的黑如漆的眼眸看着我,柔软乌黑的发散在白色桌上,连发丝都能让人联想到美丽。
少年不甘寂寞,非要弄出点噪音让我注意到似的,但他又不敢动静太大,桌子
退回去,然后再撞了一下。
我甩了甩有点断芯的笔,继续写。
青木见我没反应,对作业的专注度十分高,他引以为傲的吸睛能力半点没发出作用,就伸手拿了一本我摆放在桌面上的书,翻了翻。
“诗绪里,诗绪里,我想在上面写。”青木戳了戳我。
我:“啊……是国语课本,可以啊。用铅笔,写完擦掉就行。”
青木露出好麻烦的表情,还有点不可置信,仿佛我的要求对他来讲简直是不合理的取闹。
我将铅笔和橡皮擦递给他就再次投入到复习里。
一时间狭小的学习室内只有笔尖唰唰的轻响,青木怕是无聊至极,但慢慢地竟然安静下来,再也没有杂音。
斜阳爬进小小的窗户,橙色的夕阳光映在我的课本上,我才停止了写字,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
才一侧头,就对上青木的目光,他趴在桌子上枕在臂弯里,正从下至上的凝视,黑色眸映出夕阳光的橙色辉,碎光在睫羽上跳跃,破碎斑斓的暖光让这个冷心冷情的人也染上些许温色。
他的表情纯然,似乎仅仅是在注视我的动作,也不知道看多久了。
我:“好累啊,我该去兼职了。”
“…嗯?”青木眨了眨眼睛回过神,“诗绪里你怎么还要工作!不要工作了!”
我充耳不闻,一本一本收拾东西,也将他压在臂弯下的国语书抽出来,他还想故意压住不让我走的,我瞪他,青木便愤懑地松开。
我背上书包准备离开,顺便还把地上的刀还给青木,他嫌弃不要了,我就放在失物招领处,青木跟在我身后,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什么绝妙主意,说道:“诗绪里!我是你男朋友,我们得约会吧?不要去工作了!”
他的声音不算很大,周围工作人员对他投来的隐隐约约被吸引住的注意力并没有发现他在说什么话。
我们走到了无人的楼梯间,准备下楼。
“诗绪里……”
“为什么要工作……不要工作……那些人都好讨厌,你怎么能忍得住的……”
“诗绪里诗绪里诗绪里听见了吗?”
青木好吵。
他一不达到目的,就一直撒泼,还都是些任性没有营养的话。
看起来他完全没有才和好需要修复关系的概念,直接跳过了磨合期,骨子里的东西冒出头。
我耳朵都快起茧了,回身,把书包猛的塞给他。
青木下意识接住,嘴也停下。
我认真道:“男朋友都要帮女朋友拿东西的!给你了!”
一辈子都没给人当过提物随从的青木:“????”
他低头看了眼普普通通的、跟他一点儿也不搭的书包,再抬头看了眼鼓着脸,瞪着他的我。
我转身继续走,青木好像没跟上来,他随便拉了个人,就要开始他的表演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帮他提东西到目的地。
对方被他眩丽冶艳的笑迷了眼,青木对待别人时周身都是高傲的气质,唇角的笑有演戏的成分,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眼底深处夹杂着深深的恶意。
每一次都会感叹,青木骗人时的模样实在是好看又倨傲,他从不卑微,那副姿态是抱臂看着你,等待你来服侍的赏赐态度。
你甚至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我在一旁围观,没有贸然上前阻止他,怕节外生枝,并且悲伤地发现自己完全习惯了青木这副样子,现在的心情十分平静。
…救命啊,这是合理的吗?
那人满口答应,俨然将青木当成了小可怜,眼里带着熟悉的痴态,伸手准备拿我书包,青木忽然皱眉,低垂的眸看着那只陌生又丑陋的手要碰到书包的提带——为什么。一想到这是诗绪里的东西,就生出几分暴戾,那是比麻烦感还要剧烈的情绪。
我眼睁睁看着青木突然反悔,神色阴沉,说道:“滚开!碍事!”
那人不可置信,惊讶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青木根本没搭理,眼看就要走过来,我立刻收回视线。
去往兼职地点的路上,青木的脸色一直很阴翳,浓稠黑眸弥漫着抑郁,风雨欲来。
他一旦流露出负面的情绪,是比任何普通人都要怪异,泥潭似的。
我问:“……你怎么了?”
“不高兴。”青木直白道,他不会遮挡自己的感情。
“啊……那要不把书包还我?”
青木没有还我,眼神阴鸷:“还了还是不高兴……肯定是刚刚那个人的眼神让我想吐了,真想把那人的眼睛挖掉。”
“……”我伸手拍拍他的后脑勺,把青木拍得一愣。
我诚实地说道,“我在把你糟糕的想法拍出去。”
不要再发表反社会言论了。
“……”青木看了我半晌,忽的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眼含戏谑的恶念,“好可爱哦,诗绪里。”
……有那么一瞬间,青木就像是一个异常的非人类,朝我露出了黑泥的内里。
“…”我不信邪地再拍了拍。
青木立刻装模作样地撒娇说太疼了。
我:“。”
到了兼职地点——其实也没什么,这是日结的工作,一天两个小时就行,帮忙穿玩偶服在餐厅外面发传单。
我把书包拿回来,“拜拜,我去工作了。”
“嗯好吧。”青木勉强道。
他想到什么,“对了诗绪里,你对这个店里的人不会也有感情吧?……就像那个桃子一样。”
他说到桃子便露出想吐的表情。
青木像是第一次吸取教训,仿佛是怕我再跟这几天一样生他气。
“那倒没有,”我诚实道,“第一次见。”
“哦……”青木显露出“那就是随便我怎么样的意思了”的漫不经心的情绪。
我抽了抽嘴角,难道他是要把这家店里的人也变成自己的跟班随从?
我进去,和其他正式员工打了声招呼,在换衣室换上黄色袋鼠的玩偶装,拿着一叠宣传单,笨拙地走出去。
人偶服里很热,很闷,眼前的透明膜好像很久没擦,有点钝钝的模糊。
路过时,还被今天莫名暴躁的店长骂了一句。
“还不快点!想不想拿钱!慢吞吞的蜗牛吗!今天不流一身汗就证明你是在偷懒,小鬼!”
……都穿上衣服了,我忍。
……
等诗绪里尽职尽责地在门口不远处发传单时,餐厅内,店长迫川今日的脸色有点怒气,他走到后厨,前台的员工便嘀咕了几句。
“店长怎么了?”
“好像是老婆出轨了吧?……要我说,店长脾气那么暴躁,而且他老婆长时间在外地定居……”
“离婚了吗?”
“好像是的……”
迫川走到店的后门,点燃了一根烟,在白烟氤氲中皱眉,神情带上些许的戾气。
原因无他,他与妻子是分隔两地,各自经营着店,而他的妻子某一天忍受不了他的谩骂,与他断掉联系了一段时间,也就是那段时间,她在一个神社里疯狂迷恋上一个名叫富江的神子。
可是有一天,富江被一个男人杀害,千里迢迢抛尸,听那个男人——也就是和泉对警察的描述,他就是抛尸在这座城市,所以妻子才会魔怔一样来到这里,被迫川发现她早已出轨……也不算出轨吧。
迫川冷笑几声。
毕竟那个富江好像谁也看不上,那个蠢女人就是送钱送力的仆人。
无人知晓他们婚姻的内情,两人早就没了感情,甚至互相仇视,离婚离得异常顺利,就是财产纠纷多,到了现在才离婚成功。
那个女人现在骨瘦如柴,整日里疯疯癫癫,找了好久富江的尸体,好不容易才放弃,前些日子回到了她经营的店的城市。
忽然,后门的小巷子走入一位少年,哼着歌心情愉悦,那好看至极的容貌,上挑的眼,精致的泪痣,无一不吸引着目光。
就连迫川也恍惚了一瞬。
少年停下脚步,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难道就是店长?”
“是……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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