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琛像是没有看到云想容眼中的惊惧似的,眼中的神色依旧,疯狂而带着执拗。
就像是有些东西久寻经年,本已绝望,却又突然寻到了,那种狂喜和惊讶,难以言表。
然而云想容却着实吓了一跳。
肩膀被他抓得生疼,云想容极力忍着,没有叫出声。
缓和了情绪,云想容这才低声道:“你先松开我,坐下来说。”
云想容的声音唤醒了霍琛的神智,看着她眉头紧皱着,也知道自己激动之下用力过猛,弄疼了她,赶忙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霍琛看着云想容,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归于平静,他看着云想容,低低道:“对不起。”
他的嗓音显得压抑而低沉,目光带着歉意。
云想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没有说话。
“这块玉佩,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霍琛拿着玉佩,又问了一遍方才问过的问题。
“这玉佩不是我的。”云想容坐在床沿,淡淡道:“方才周牧来找我,这是他带来的,说是今日升了官,是蒋青给他的贺礼。”
“蒋青,蒋国公府”霍琛声音极低的吐出这两个词。
在那一刻,云想容从他眼中看到了极度冰寒的地狱。
那是一种,想要将人生生锁死在里头,冻僵的炼狱。
云想容看着这样的霍琛,感觉有些陌生。
一直以来,他哪怕是冷着的,也不曾对她露出这般神情过。
此刻她方才觉得,或许这才是前世她听说过的。杀伐果断的战神应有的模样。
她不由得抱着自己的双臂,细细摩擦着取暖。
“这玉我要带走。”霍琛看着云想容说。
他说的是要带走,是肯定而不是询问。
云想容不明白这玉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但是她知道,她没有必要为了这事儿和他起口舌之争。
“桌子上有一个装玉的盒子,一起带走。”云想容淡淡道。
她什么也不问,倒是让霍琛有些无所适从,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深深的看了云想容一眼,霍琛拿着玉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云想容才恍然想起来,她之所以觉得玉眼熟,是在霍琛的身上见过一块类似的。
霍琛对这玉这么紧张,或许是和他身上的那块玉有关。
云想容没再多想,霍琛的事情,她便是多想了,也不会明白!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云想容依旧起来之后便忙给蒋青装修院子之事,而周牧不知是因为没想起来玉佩在云想容这里,还是以为自己醉酒把玉佩给弄丢了,却是没有来找过云想容。
总之,云想容这里暂时风平浪静得很。
而蒋青那里,却已然翻了天了。
蒋国公府。
此刻蒋青正抽泣着跪在地上,而一个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却坐在上首处,冷着眉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跪着的蒋青。
他正是如今权势滔天的蒋国公大人。
“你到底将那块玉佩给了谁?若是再不说,我便将你的双腿打断,看你说不说。”蒋国公开口,冷声道,声音带着无比的威势。
蒋青抽抽噎噎的哭着,却不肯说。
她怕连累了周牧。
见她这样,蒋国公眉眼一沉,冷喝道:“来人,家法伺候。”
蒋青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瞪着蒋国公,她之所以嚣张跋扈,之所以肆意妄为,不就仗着有个疼爱自己的姑姑和爷爷么。
可如今,爷爷就因为一块玉而要对她用家法,这让蒋青简直不可置信。
“爷爷,你不能”蒋青尖叫。
“不能?这国公府还没有老夫不能做的事!”蒋国公见她如此放肆,须发皆张,“你们杵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老爷,你不能这么对青儿,青儿可是咱们家唯一嫡亲的孙女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么!”一旁的蒋国公夫人见那些下人真就抓住了蒋青的手,要押她下去动用家法,顿时扑上去护着蒋青。
“再说,如今青儿她已经由皇后出面做主许了人家。待钦天监选了日子,便要成婚了,你若是这时打了她,到时可如何是好!”蒋国公夫人又道。
“你还有脸与我说婚事,你知道外头如今都如何说你这个宝贝孙女么?慈母多败儿,便是你们这些人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了,方才做出那等丑事,如今连老夫书房里的东西也敢去动。”蒋国公怒喝。
也不知平日里谁更宠她些。
这话国公夫人放在心里没敢说出口,面上却道:“念在青儿年幼无知,老爷便放过她这一回吧。”
心里却是奇怪,往日里便是青儿拿了皇上赏赐之物玩耍,也不见他这般震怒,这玉佩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竟让他这般震怒。
“若是旁的东西还有情面可讲,玉佩之事,谁求情也无用。老夫不管她用什么法子,必须将玉佩给要回来。”蒋国公冷硬的开口。
神色间的冷沉和坚定。竟是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青儿你也听见了,你爷爷这般生气,你便是犟着,他也自有法子知道那人是谁,你这又是何苦呢。不若早些说出来,也免得闹得这般僵。”国公夫人又劝蒋青。
蒋青心道,送出手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但是又怕若是蒋国公若是知道她将东西送给周牧之后,周牧少不得要受为难,保不准到时他们的婚事也会告吹。
这个念头一升起,她也不敢再犟着,只好委屈的低低道:“孙女自去要回来便是。”
“最迟明日,我要在书房看到玉佩。”蒋国公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国公夫人见蒋国公走了,赶忙将蒋青扶起来,叮嘱道:“你也别委屈了,你爷爷书房里的东西是能乱动的吗?你非但动了。还拿了东西送人,你这般举动,也是你爷爷如今脾气好,要换做他年轻时,早将你打个半死了。你还是赶紧去将玉给要回来给你爷爷,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蒋青没有说话,心里却委屈着,她不过是拿了个玉佩而已,就算是蓝田暖玉,贵重无比,当得起这般对她么!
还要她去将送出去的东西拿回来,那不是打她脸么。
蒋青很不舒服。
而安抚了蒋青情绪的国公夫人却去了一趟蒋国公的书房。
蒋国公正拿着一卷册子在看,见她进来,将册子放在桌上。
“老爷素来都是疼爱青儿的,不知今日为何发如此大的火,不就是一块玉佩么?”国公夫人无比的困惑。
“你可知那玉佩的来历,你”蒋国公听了似乎满心的怒气,说着却又停下来了,皱着眉,似乎接下去的话不能说出口似的。
国公夫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不解他为何说了一半却又不说了。
“你附耳过来。”蒋国公朝她招了招手,国公夫人带着满心的不解走到蒋国公的身旁。
蒋国公凑到国公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话,国公夫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无比的惨白。
看着蒋国公,开口都带着惶急:“这可如何是好,青儿这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出来啊。”
“我已派人盯着青儿了,但凡她出门去要玉佩,要得回来便好,若是要不回来”蒋国公说着停住了话头,眼神突然一狠。
国公夫人瞧着顿时浑身一冷,没再说话。
是夜,周府。
“少爷,郡主来了。”小四匆匆进了周牧的书房,禀告道。
“她怎么来了?”周牧神色顿时惊讶,“你去将郡主请进来。”
小四匆匆退了下去,周牧也起身走到门口候着。
“怕引起旁人注意,没去接你,不怨我吧。”蒋青刚刚进了园子,周牧上前抓着蒋青的手,笑问。
蒋青将斗篷上的帽子摘下,摇头。
“昨日不是才见过,今日便忍不住来找我了,这般想我?嗯?”进了门,周牧反手将门关上,将她抱在怀里,笑着调戏。
经过一日一夜的仔细思量,他也想清楚了,皇后已经把蒋青许配给他了,他要是冷落了蒋青,若是皇后那边追究起来,他也说不过去,不说旁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左右在那些烟花之地,逢场作戏的事情他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你净会笑话我。”哪怕心里有事,被他这么调戏,蒋青脸色依旧蹭的一下红了,不依的拍他。
若是可以,她倒是不想走今晚这一遭,可是爷爷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不来,她怕这事终究是兜不住的。
与其到时让爷爷为难周牧,不如她自己硬着头皮走一趟。
周牧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坐下,说:“你过些日子便要嫁我了,到时咱们便是夫妻,你这般听不得情话,可如何是好。”
他目光温柔,蒋青看得心都醉了。
可是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脸色便变得极差,有些难以启齿。
“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这般模样做什么?”周牧这人旁的不行,但是看人神色却极为通透,一见她这样子便知道她有话要说。
“我”蒋青看着他,有些无法开口。
“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管说便是。”周牧催促。
心里却暗道,莫非是他升官的事情又有了波折?毕竟当时皇上只是那么一说,如今却都还没有下正式的调令下来。
周牧心里不由得紧张,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蒋青被他看着,心里更涩,一咬牙,便道:“我昨日给周郎的那块玉佩,周郎可还记得。”
周牧一听蒋青说的是玉佩的事情,没有升官之事,心里松了口气,笑道:“自是记得的。你送我的礼物我如何会忘,这不就带”周牧说着,往腰间一抹,却没有摸到玉佩,顿时错愕。
他隐约记得他是带在腰间的,怎么此刻竟然不见了?
“怎么了?玉佩呢?”蒋青顿时紧张的问。
周牧皱着眉,迟疑道:“本来是带在这腰间的,只是不知为何却是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蒋青声音顿时拔高,脸色变得苍白,抓着周牧的手激动的问道。
“别急,可能是换衣裳的时候放在书房何处了,左右也不至于会丢。”周牧安抚着说。
“这,这”蒋青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说,最后一狠心,道:“我今日来便是来要那玉佩的。你若是弄丢了,我回去如何交得了差?”
周牧看着她,脸色有些冷了下来。
他倒是从不曾听人说过,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见他面色不好,蒋青赶忙道:“周郎,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其实那玉佩是我从爷爷书房里私自拿来的,我”
蒋青将近日蒋国公大发脾气的事情给说了,最后极为无奈的恳求:“周郎,我也知道是我不好,不应如此做,只是爷爷下了死命令,若是我不将东西还回去,便不认我这个孙女了,你得帮帮我啊。”
眼看着蒋青掉了泪,周牧压下心底的不耐,道:“你别急,我去找找。”
本以为不过是嚣张跋扈了些,如今看来还是个没脑子的。
国公爷书房里的东西是能随便动的吗?
未经同意竟还拿了来送他,他真是叫她害惨了。
周牧压下心里的怒气,在书房里找了一圈却不曾找到,他这才停下来仔细回忆昨晚的事情。
他昨天喝得有些多,许多事情都记不大清,如今回想起来,连到底有没有将玉佩带在身上都记不太清了。
周牧想着,记起昨日曾去过云想容的院子。
莫非是落在她那里了?
“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周牧想着,对蒋青说。
“你要去哪儿?”蒋青赶忙拉着他的手,问。
“我昨夜喝得有些高,也不确定我将玉佩放在何处了,依稀记得昨夜去过芙蓉园,我去看看是不是落在那里了。”周牧解释。
“哦。”蒋青见他是为了去找玉佩,只得松手。
看着周牧匆匆离开,蒋青问小四:“芙蓉园是何处?”
“禀告郡主,芙蓉园是少夫人的住处。”小四恭敬道。
“少夫人?云想容?”蒋青的脸色顿时冷了三分。
“是。”小四察觉到她的怒气,不敢抬头。
蒋青气得在心中咬牙切齿。
好你个周牧,在我跟前说对她没有那番心思了,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如今闹成这样却还不忘去她的院子,把她蒋青当成什么了?
“你带路,去芙蓉园。”蒋青冷冷道。
小四犹豫了下,想想蒋青的跋扈,再想想她过段时间便要嫁进来了,不敢耽搁,赶忙带着蒋青朝芙蓉园而去。
“你去禀告一声,便说我有事要见夫人。”周牧到了芙蓉园门口,对着侍卫道。
“周大人稍候。”两名侍卫分出一名进去禀了云想容。
没一会儿,侍卫匆匆出来,回了周牧:“公主说她乏了,已经歇下。大人要是有什么事要问,可明日早些过来。”
周牧顿时皱眉,道:“这事等不得,你若非不让我进去,便再跑一趟,问下夫人我昨晚可曾落下什么东西在屋里。”
侍卫无奈,只能转身又跑了一趟。
周牧见侍卫出来,隐隐有些激动。
“回大人,公主说昨日大人醉酒而来,坐了没一会儿便又走了,除了这壶酒,倒是不曾落下旁的。”
侍卫说着,递上了一壶酒。
昨夜周牧带了两壶酒来,走时却只提了一壶走。
周牧接过酒,眉头紧皱,提着酒来的记忆隐约是有的,但是提了多少来,又带了多少走,他却是不确定。
周牧头痛了,不在云想容这里,莫非是落在酒楼了?那可真真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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